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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子直言不諱,「孤來寧川這些時日,走訪了城中各處,並非全無收穫,也命手底下的人著重調查了江州的幾個官員,單看調查結果,看不出異常。孤初來乍到,獨木難支,這才想來麻煩叔伯。」
南境王神色凝重道:「若是論江州官員的底細,林刺史比我了解。」
「江、楚二州同氣連枝,共同拱衛邊境。倘若南越陳兵,江州作為楚州的後方支撐,重要性不言而喻。孤來南境前,祖父殷切叮囑,說江州除了叔伯外,讓我誰都不要輕易託付,以免打草驚蛇。」
「你是擔心——」
「南越和我朝上次交手,已經是十數年前。如今南越王老邁,膝下王子蠢蠢欲動,邊境不知道還能安穩幾時。所謂居安思危,雖然南越如今平順,但單看這些暗樁,便不能等閒視之。江州要地,官員要調查清肅,大營亦要整頓嚴訓。倘若南越進犯,大營絕不能坐以待斃。」
太子一臉正色,望著南境王,誠懇道:「思來想去,能助我一臂之力之人,唯有叔伯。」
*
因著給南境王送衣裳,洛之蘅每年總要往大營來幾次,對大營還算熟悉。
她在校場外圍略站了會兒,覺得太陽烈,便帶著半雪往邊上去。
校場附近有一個馬棚,洛之蘅在邊上徘徊。
有一匹馬似是對她分外熟悉,親昵地湊上來。
洛之蘅笑笑,抬手輕輕安撫。
半雪在一旁驚訝道:「這匹紅馬還認得您呢!」
洛之蘅「嗯」了聲,不時輕撫梳理著它的鬃毛,馬匹順從地輕蹭。
太子尋來時,便見到主僕兩人一邊餵馬,一邊安撫著馬匹。
「阿兄?」洛之蘅覷見太子的身影,笑問,「你和阿爹談完了?」
太子點頭,看著她對馬匹的親昵,揚眉問:「喜歡這匹馬?」
馬匹似有所覺,便頭蹭著洛之蘅的手。
洛之蘅柔聲安撫,輕輕「嗯」了聲。她眸中帶著笑意,語氣有些懷念地道:「這是我幼年時,阿爹特意為我尋來的馬匹。」
當時她年齡小,馬也是幼馬,通體的紅色,颯爽又好看。
她一見到就分外喜歡。
「本來……阿爹是要用它來教我騎馬呢。」洛之蘅梳理著馬匹濃密的鬃毛,小聲道。
她望著紅馬的眼神很是複雜,像是帶著懷念,又像是滿懷落寞。
太子來南境這些時日,自然知道她大多數時間都閉府不出。王府雖大,卻不是適合跑馬的地方。這匹馬一直在大營,一看便知她學習騎馬的心愿未成。
洛之蘅依依不捨地放下手,朝太子道:「阿兄既然忙完了,那咱們這就回吧。」
「不急。」太子忽然道,「叔伯親自為你尋的馬匹,與其擺在這兒當花架子,不如物盡其用。」
洛之蘅茫然地「嗯?」了聲。
太子上前幾步,端詳了馬匹,鬆開韁繩,衝著洛之蘅揚揚手,道:「我教你騎?」
這句話說得突然,洛之蘅措手不及,呆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太子想了想,含蓄道:「我的馬術,還算不錯。」
「我知道。」
太子尾音微挑:「你知道?」
「阿兄的武藝卓越,馬術自然不會差。」
「這倒是。」太子分毫不謙虛,望著她道,「那你學不學?」
洛之蘅下意識想說「不學」,可是一個「不」字到嘴邊,卻怎麼也無法順利吐口。
她雙手交握,面上隱隱露出掙扎。
太子也不急,好脾氣地等待著。
半晌,洛之蘅遲疑道:「可是,短短一日,我恐怕學不會。」
「無妨。」太子不以為意,「我和叔伯說好了,近些時日都會來軍營。一日學不會,咱們就多學幾日。」
他望著洛之蘅,頗有耐心地問:「如何,學不學?」
這個提議太有誘惑力。
馬匹似乎也有所察覺,焦灼地揚蹄。
洛之蘅捏了捏手,下定決心道:「學。」
太子滿意地笑了,駕輕就熟地將兩匹馬牽出馬廄。
「有勞阿兄。」
太子隨意「嗯」了聲。
洛之蘅隱隱雀躍地跟在他身側,雖然極力表現出平靜,可是眼神卻流露出不少情緒:仿佛是一潭靜水忽然起了波瀾,在陽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霎是好看。
太子偏頭覷了眼:「還是這樣瞧著順眼。」
洛之蘅不解。
「不是這段時日都不高興?」
洛之蘅赧然:「阿兄怎麼……?」
「裝得再像你的眼睛也不笑,這麼明顯,如何看不出來?」
太子牽著馬在停在路旁的石塊前,檢查一番後,示意洛之蘅借著石塊踩上馬鐙翻身上馬。
等洛之蘅坐穩,讓她抓緊鞍環,自己握著韁繩上了另一匹馬。
洛之蘅即便是沒有學過騎馬,也知道韁繩該掌握在自己手裡。
她兩隻手無措地抓緊鞍環,倉皇道:「阿兄……」
「洛之蘅。」太子轉過頭,望著她,沉聲道,「我六歲開始學騎馬,這麼多年來,馴服過不少名駒烈馬,從未失手。」
洛之蘅有些慌亂,分不出心神去探究他話中的深意,下意識問:「阿兄——」
「所以你別怕。」太子一字一字,鄭重道,「我不會讓你受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