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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之蘅舉盞品茗,頗有閒情逸緻。
太子看得愈發憋悶,正要嘆氣,餘光瞥見她搭在膝上的手指蜷縮又伸展。
「洛之蘅。」太子忽然一笑,「你是不是緊張?」
「我——」洛之蘅下意識否認,話一出口,若無其事地續道,「緊張什麼?」
嘴上否認,但語氣卻透著一股欲蓋彌彰的心虛。
太子心知肚明地笑笑,也不再揶揄,不緊不慢道:「章老太醫素來是個好脾性,唯獨在醫道上頗為嚴苛,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能在他手裡順利過關。」
洛之蘅慢慢地眨了下眼。
太子眼睜睜看著,前腳還信誓旦旦說自己不緊張的人,下一瞬立時心動地探了探身,求知若渴地問:「是什麼法子?」
他高深莫測地笑笑。
*
一刻鐘後。
洛之蘅在滿地的書冊中進退維谷,無處落腳。
太子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卻一直賣關子不肯直說。將她帶來書房後,就湊在書箱堆里翻找東西,無暇顧及她。
被太子扔出來的書冊占了滿地,洛之蘅尋不著空地落腳,只好強壓著好奇心,任勞任怨地給他善後。
太子看的書雜,洛之蘅分門別類地摞好,拭了拭汗,問:「阿兄在找什麼,我幫你一道找?」
「醫書。」太子頭也不抬。
洛之蘅恍然大悟,總算明白太子說的「妙策」是什麼了。
章太醫既然對醫道頗為嚴格,那她趁機多學一些,屆時太醫考校,她便能更自如一些。
若是叫章太醫滿意,自然能順利過關。
只不過——
「阿兄不喜醫書,怎麼此番來南境,也將這些醫書跋山涉水地帶了來?」洛之蘅好奇地問。
「醫書雖艱澀難懂,卻自有妙用。」
「怎麼說?」洛之蘅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夜深難眠之際,讀一讀醫書,便能得一夜安寢。」太子不疾不徐地感嘆,「這番妙用,其他書冊望塵莫及。」
洛之蘅:「……」
「章太醫若是知曉你這樣用醫書,恐怕難以安寢的便是他了。」
「錯。」太子慢條斯理地糾正,「章太醫若是知曉我對他鍾愛的醫書這般愛不釋手,定然歡欣不已。」
「……」洛之蘅欲言又止,瞧著他理直氣壯的模樣,忍不住拆台,「那阿兄告訴章太醫,他的醫書被你這樣糟蹋了嗎?」
太子:「……」
「讀書人的事情,怎能算是『糟蹋』呢?」太子幽幽望過來。
洛之蘅見好就收,彎著眼睛笑笑,乖巧道:「我來幫阿兄找書。」
書箱裡雜七雜八放了不少書冊,兩人翻箱倒櫃,終於在書箱的最角落裡找到塵封已久的醫書。
太子取出醫書,輕輕吹去上頭薄薄一層灰塵。
洛之蘅略有些狼狽地坐在一側休息,不由問:「阿兄不是說要拿醫書助眠,如此要緊的東西,怎麼反而被束之高閣了?」
「不用時這書便沒有那麼要緊了。」
洛之蘅面露茫然。
太子不知道想到什麼,慢慢道:「在南境落腳這些時日,我日日過好時,夜夜見好夢,從未輾轉難眠,自然便用不上這些書了。」
「南境自是很好。」洛之蘅與有榮焉。
太子眼中帶笑,看著洛之蘅附和:「是,人傑地靈,我幾乎要樂不思蜀。」
他咬字忽重忽輕,仿佛意有所指。
洛之蘅奇怪地眨了下眼,正待細究,太子將挑出來的幾本醫書交給她:「這些書均是章老太醫先前交給我的,這本通俗易懂,用來啟蒙最好;這本是草藥的圖冊……」
洛之蘅頓時屏去其他心思,專心聽他介紹。
*
縱使徹夜不眠,也不能一步登天。
洛之蘅只求個心安,抱著書看了小半個時辰,一陣倦意上頭,便滑進被褥沉沉睡去。
翌日醒來神清氣爽,洗漱後隨太子一道去見章老太醫。
洛之蘅原本從容不迫,誰料越靠近章太醫的住處,越覺得忐忑不安,甚至不由後悔起來,若是昨晚再多看半個時辰便好了。
太子不經意地瞥她一眼,問:「你昨夜回去用功到幾時?」
「只看了半個時辰。」洛之蘅懊惱道,「亥時便睡了。」
亥時正是她一貫睡覺的時辰。
太子沒頭沒尾地道:「你倒是有幾分老太醫年輕時的影子。」
「嗯?」洛之蘅不明白他語出何來,詫異地望過去。
太子勾了下唇角,不緊不慢地道:「聽母后說,章太醫年輕時師從當地名醫。他是年紀最小的弟子,卻最得老師喜愛。有一回,老師突擊考核,眾弟子無不手忙腳亂,點燈夜讀。唯有老太醫泰然自若,學到亥時便熄燈就寢。翌日考核,老太醫又早早提交答卷。」
頓了下,太子問,「你猜猜看,老太醫的考核結果如何?」
「老太醫頗有天資,想來定是對考核內容瞭若指掌,才會這般雲淡風輕。」洛之蘅有理有據,「我猜是甲等。」
太子高深莫測地笑笑:「不對,老太醫得了末等。」
「?」
洛之蘅茫然不解,「怎會是末等?」
太子優遊不迫地搖著摺扇,等洛之蘅催了幾遍,才不緊不慢地道出原委。
「老太醫當時交了白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