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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百聽不厭。
太子輕輕勾了下唇角,緊繃許久的心緒終於緩緩平靜下來,久違地感受到如釋重負。
「小五到了可以歷練的年紀,前段時日,我給他安排了差事,他卻拒絕了。」
洛之蘅不解:「為何?」
太子沒什麼起伏地複述:「他說自己學識不足,暫時難當大任,想再多學幾年。」
洛之蘅下意識道:「但平川戰事時,他在寧川分明做得很好……」
幫忙調度糧草,巡視城池,有條不紊,沒出過絲毫疏漏,阿爹私底下對他的表現讚不絕口。
太子緩緩道:「皇叔生前,頗得先皇偏寵。」
洛之蘅霎時瞭然。
能不能當上太子,要看是否為皇后嫡子;可能不能坐得穩太子之位,除了才幹之外,皇帝的態度也不可或缺。
惠王與皇帝一母同胞,二人年歲相仿,若惠王果真得先帝偏寵,時任太子的皇帝即便本人沒有太多想法,身邊也總會有人說三道四。
再親密的兄弟情誼也經不起日積月累的考驗。
有此芥蒂在先,皇帝對趙明彰必然做不到一視同仁。如此,趙明彰選擇收斂鋒芒,不惹皇帝忌憚,也就見怪不怪了。
「遠赴南越去往陌生之地固然讓人擔心不舍,」太子頓了下,「但才幹抱負無法施展,被迫放任自己泯於常人,何嘗不遺憾可惜?」
洛之蘅深以為然,笑問:「所以,阿兄打算怎麼選?」
「我怎麼選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五會選擇哪一條路。」太子不疾不徐地道,「我會把這樁事告訴他,至於是要去南越大展身手,還是留在盛京等待以後,全賴他自己權衡。」
洛之蘅毫不意外,笑問:「那阿兄可要換衣去見小五?」
「不急。」太子擺了擺手,目光中浮上冷意,「在見小五之前,要先清理門戶。」
洛之蘅:「?」
半個時辰後,太子和洛之蘅十分「巧合」地碰上了從衙署出來的二皇子。
「二皇兄,」太子笑得很是和善,「下棋嗎?」
第86章
二皇子倍感莫名其妙,不等他出言婉拒,太子已經不由分說地比了個「請」的姿勢,聲音溫和卻不失強勢:「東宮內已經備好了棋局茶點,只等著二皇兄賞光。」頓了下,似笑非笑地問,「孤這番準備,應當不會白費吧?」
二皇子一噎,只好無奈應下。
太子吩咐冬凌將洛之蘅送回南境王府,才帶著二皇子往東宮去。
路上。
二皇子奇怪地問:「三弟今日怎的這般有興致,竟想起找我下棋了?」
「新尋來的棋譜,聽聞內容精妙,想起二皇兄頗善對弈,特來相邀品鑑。」太子滴水不漏地回應。
二皇子將信將疑:「只是品鑑棋譜?」
「當然不止。」太子一哂,意有所指地道,「還有些事頗為不解,想向皇兄討教一二。」
二皇子有心再問,太子卻已然話音一轉,拉著他敘起了旁的話。
這一敘,一直到東宮,二皇子都沒有機會再試探。
初夏時節,東宮園內奼紫嫣紅,池中碧綠荷葉交相掩映,芙蕖盛開,隨微風舒展著腰肢。
蓮池旁的水榭中,太子與二皇子相對而坐,棋盤上黑白交錯,棋子密密麻麻地布於其上。
太子指間黑子落於棋盤,似有若無地瞥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兄瞧著似有些心神不屬。」
「是有些。」二皇子坦然承認,苦笑道,「大皇兄吩咐了我今日去見他,眼下就快要到時辰了,這局棋——」
他為難地嘆了聲,沒再說下去。
這局棋行至一半,棋面膠著,若要結束,恐怕半個時辰也不止。
「皇兄這一手,真是駕輕就熟。」太子由衷佩服,低聲道,「我曾經居然毫無所覺。」
二皇子面露茫然,像是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匿影藏形,算計於人後,示弱於人前……」太子緩緩出聲,棋子卻直搗黃龍,他一舉吃下白子,繼而抬眼看他,「大皇兄知道,他的旗號被你這般利用嗎?」
二皇子極為慌亂,小心翼翼地問:「三弟是不是誤會——」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陽起適時出現,稟報導:「殿下,照您的吩咐,大理寺已將林疏言收押,梁大人已經開始審訊。」
二皇子登時頓住。
南境王府。
見到林歲宜的瞬間,洛之蘅登時明白了太子為何會讓她先行歸家。
「大理寺的人押走了小弟,母親六神無主,讓我來向你求求情,說雖然他一時失手害得格爾察命隕,但終歸年幼無知,問能不能請太子開恩,不要讓他遭牢獄之苦。」
「我知道太子不是那等無的放矢之人。危急時防衛傷了格爾察,根本不值得太子大動干戈。」林歲宜頓了下,單刀直入地問,「阿蘅,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究竟做了什麼糊塗事。」
洛之蘅沉默了下:「去歲在南境時,我和太子遇到了場刺殺。」
「竟有此事?林家這小公子著實膽大妄為!」二皇子義憤填膺地出聲,滿懷愧疚地望向太子,「你在南境碰上這種事,我卻現在才知,實在是我這做兄長的失職……」
太子執起黑子,琢磨著二皇子的棋路,狀似無意地笑了下:「皇兄當真不知?」
「叮」的一聲脆響,黑子在棋盤上落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