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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南境王連連拒絕,「你在這兒陪著你阿兄喝茶,我去去就回。」
說完,不等洛之蘅出聲,便帶著管家匆匆離開。
「……」
洛之蘅只好坐回原位。
沒了熱情的南境王從中調和,花廳里登時寂靜下來。
洛之蘅望向相對而坐的太子,沉吟片刻,主動詢問道:「府中剛得了一批雲霧茶,阿兄嘗嘗?」
見太子點頭。
洛之蘅有條不紊地擺出茶具,熟稔地開始沏茶。
泡茶講究平心靜氣。
洛之蘅很快便將雜念拋開,全神貫注地沏起茶。
花廳內水聲潺潺。
間或伴有紫砂杯落定擱置的清脆聲音,十分悅耳。
洛之蘅執茶盅,分茶入杯,隨即斂袖,將沏好的雲霧茶遞給太子。
一抬頭,正撞進太子幽深的眼神。
他直直地望過來,好似已經盯了許久。
洛之蘅心下微訝,遲疑著問:「阿兄為何如此看我?」
太子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莞爾道:「投桃報李罷了。」
「?」
洛之蘅茫然不已。
太子握著茶杯輕抿一口,大發慈悲地解釋:「阿蘅沏茶的手藝精妙,我自然要捧場。更何況,方才席間,阿蘅數次看我。」
語氣間隱隱有幾分得意。
洛之蘅卻愈發困惑,委實不明白,她沏茶的技藝精妙和在席間數次看他,怎麼能和「投桃報李」四個字混為一談。
想到她自以為小心的舉動早已被人知悉,洛之蘅心有窘迫。可既然被人點明,又不好含糊過去。
猶豫片刻,洛之蘅斟酌著解釋:「府上規矩鬆散,我同阿爹在飯桌上隨意慣了,唯恐阿兄不習慣,這才……冒犯之處,還望阿兄海涵。」
洛之蘅解釋得委婉,可卻足以令人意會。
她話音落地的同時,周遭的氣氛忽然一冷。
「你不是因著孤貌美才屢次相看?」
太子眉心微蹙,隱有不悅。
「?」
洛之蘅先是一愣,暗嘆阿爹說太子極愛重自己的相貌果然不假,旋即明白過來「投桃報李」的深意。
太子以為她是為他的容貌所折,才數次偷看。
所以輪到她沏茶時,報以同樣的視線。
恍然大悟的洛之蘅看著神情逐漸不虞的太子,忙順著他的話讚美:「殿下俊逸出塵,容色殊盛,確然不凡!」
這句讚美並沒有令太子展顏。
他仍舊蹙著眉,漆黑的瞳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語氣微涼:「就這?」
洛之蘅:「?」
你還想怎樣?
太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困惑,語氣不善地問:「你忘了?」
洛之蘅愈發茫然:「忘了什麼?」
定格在身上的眼神忽然一沉。
洛之蘅頓時生出被控訴的錯覺,好似她闖了天大的禍端一般。
她定了定神:「殿下……」
「我們見過。」太子出聲打斷,耐著性子解釋,「當年……」
洛之蘅卻在這一瞬間忽然想起阿爹的話:
「他比你大兩歲,興許還能有些印象。」
洛之蘅一時不知是該佩服阿爹的未卜先知,還是該敬佩太子的過目不忘。
兩歲時的事兒,他居然到現在還能記憶猶新,並且大有認真複述的意味。
可就算他將情景描述得再詳細,她也不可能回憶起嬰兒時的場景啊。
反而還要因為自己的一無所知再度經歷一場窘迫。
思及此,洛之蘅忙截斷他的話:「殿下!」
太子聲音一頓,喜怒難辨地看著她,仔細看去,神情難免含了幾分期待。
仿佛在期待著她能自己想起來似的。
洛之蘅乾笑道:「殿下果然聰慧,那麼久遠的事情居然還能記在心裡。」頓了頓,話音一轉,頂著他的目光,滿懷歉疚道,「小女愚拙,昔時的記憶已然模糊,想不起來了。」
太子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怒氣沉沉,神色變了幾變後,悉數歸於冷沉。
他擱下手中的杯子,深深地看了洛之蘅一眼,二話不說便拂袖離開。
洛之蘅不明白他氣從何來。
記不清將將出生時的場景,難道不是情理之中嗎?
就算聰慧如太子,若是問他將出生時的情景,他恐怕也無言以對。
難道就因為他記性好,所以就可以借著兩歲的優勢,來苛責於她嗎?
洛之蘅縱然脾氣再好,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受了冷臉後,再去上門賠禮道歉。
她很快平復好心緒,想起久久未歸的南境王,擔心阿爹遇見了棘手之事,還是決定前去看看。
誰料剛繞到垂花門,便同粗布衣衫、包袱款款的南境王迎面相撞。
洛之蘅:「……」
*
另一邊。
太子回到寢居,越想越覺得心梗。
他對著打磨光滑的銅鏡仔細端詳許久,語氣不善地問:「孤今日不夠美嗎?」
冬凌習以為常地回:「殿下今日光彩照人,日月難與您爭輝。」
太子聞言,惱意更盛。
他望著鏡中眉心緊蹙的自己,氣結道:「那她怎麼能忘了孤!」
第06章
垂花門。
隔著刻有仰面蓮紋的檐柱,洛之蘅和南境王相對無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