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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做事最是細緻不過,又深受旁人追捧,去後院這一趟,少不得會碰見趁機請教的人。
洛之蘅早已經做好了要等他一會兒的準備,只是到底等得有些無聊,便看向一旁同樣露出些許倦色的太子,終是沒有忍住心中好奇,狀似無意地問:「說起來,阿兄昨日為何要做那兩樁事?」
太子隨口道:「後一樁事我應承了你不會主動提及。」
洛之蘅瞭然。
那趕在阿爹放她離開之前轉移阿爹的注意力,就是殿下念著他以為的情分想要同她敘舊。
洛之蘅按下這樁事,好奇問:「那第一樁呢?」
阿爹同年歲的人做祖父的不再少數,依太子的年歲,照著崔老將軍的輩份稱呼阿爹也不為過。
太子何必要當先哄著阿爹自降輩份?
太子沒有立時應聲,聞言動作一頓,慢慢地側過頭,盯著洛之蘅,情緒不明地喚:「洛之蘅。」
「嗯?」
太子語調平平,喜怒難辨:
「你就這麼想讓我喊你姑姑?」
第13章
隨著他平靜且字字清晰地敘述,洛之蘅緩緩睜大眼,目光中流露出震驚和茫然。
愣怔一瞬,飛快反應過來,幾乎是在太子聲音落定的同時連連擺手,義正言辭地否認:「阿兄多慮了。」
「當真是我多慮?」太子反問。
洛之蘅不假思索地鄭重點頭:「嗯!」
她是好奇太子為何會在稱呼一事上和阿爹計較不錯,可卻也從未想過讓太子喚她「姑姑」。
一則她年紀雖比太子小上兩歲,卻不貪圖高輩份;其二便是,她也不想被人往年歲大了叫去。
畢竟她尚是豆蔻之齡,半分也不想被人天天追在身後喊「姑姑」。
見她神情篤定,不似作偽,太子輕扯了下嘴角,移開視線。
這之後,洛之蘅一言未發,沉默得緊。
她覷了眼太子的側顏,心中難免生出些許心虛。
太子在見到阿爹的第一時間便出其不意地哄著他自降輩份,接話之流暢,分毫不見生疏。
她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那般水到渠成的對話,定然不是臨時起意能夠做到的。
不是臨時起意,就說明太子是早有預謀。
也即是說,還未到南境王府的時候,他便已經將自己這位「故交」考慮在內。
她和阿爹皆不明白,為何太子要多此一舉那般行事。
如今知道了,倒還不如不知道。
起碼一無所知的她,在面對太子的時候不會心虛。
倘若易身處之,她心心念念著曾經舊友,想要再敘往日情誼,卻發現對方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時,心中定然不平。
太子雖朝她擺了回臉色,可當晚便鄭重道了歉,如今又和顏悅色地對著她,還頗為細心地提前給她準備了更換的面紗,足以見涵養極高。
總歸她是做不到如斯境地。
心虛只持續了片刻,洛之蘅便暗暗自我開解:
畢竟那時她是將將出生的嬰孩兒,記不清故人也算情有可原。
這般想著,濃厚的心虛總算消散不少。
另一邊。
王掌柜終於抽身,將太子叫到後面量身。
店中的各式花樣新奇生動,洛之蘅邊等邊不時觀賞,也不覺無聊。
時間緩緩流逝。
悅衣坊的客人換了幾撥,太子終於和王掌柜敲定製衣的章程,離開悅衣坊。
洛之蘅緊隨其後,問道:「阿兄,現在去玉翠莊?」
「嗯。」太子微微點頭,隨口道,「你帶路。」
洛之蘅快走兩步,努力跟上他的步伐。氣息稍定後,指著一個方向道:「那便是玉翠莊。」
太子循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極目遠眺,終于越過擁擠的人群瞧見玉翠莊的匾額。
正在長街的盡頭處。
悅衣坊也在街盡頭,從這裡走到玉翠莊,要徒步走過整條街。
是段不短的距離。
身側女子的輕喘不時傳進耳中。
太子不動聲色低眸掃了眼,洛之蘅未被面上遮住的肌膚隱隱泛紅,潔淨的額頭上蒙上層細密的薄汗,喘|息聲略有些急促,肉眼可見地疲倦下來,卻依然強撐著精神跟上他的步伐。
他們出府晚,錦繡閣和悅衣坊逛下來,已經有了些時辰。
眼下及近正午,日頭高懸,孜孜不倦地散著熱氣。身側的行人三兩成群,相約著去飯莊用膳。
洛之蘅捏著絹帕拭去額上的薄汗,輕輕吁出濁氣。
她已經太久沒有走過這般長的路。
常年在王府閉門不出,每年前往雲間寺為母親祈福時,皆有府衛解送。抵達雲間寺後也只是在廂房一帶徘徊,這幅身軀閒散得太久,往日不覺,今日方知虛弱。
洛之蘅暗暗嘆氣。
太子腳步一頓,忽然出聲:「我累了。」
洛之蘅跟著停住腳步,試探著問:「……阿兄是想要去酒樓歇歇腳,還是回府?」
「回府。」太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朝著馬車的方向率先走去。
這一提議正中洛之蘅的下懷,她心頭雀躍,連帶著腳步也輕快了些許。停頓片刻,又有些遲疑地問:「那玉翠莊……?」
太子懶散道:「明日再來。」
洛之蘅心頭的最後一絲擔憂也都消散殆盡,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就依阿兄所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