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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落枝見識短淺,未曾想過西疆竟然這般危險,只顧貪圖享樂,沒想到叫姐姐妹妹們受了這麼多苦。」
「這是落枝之過錯,落枝只要一想起來,便覺得心中絞痛,夜不能寐。」
「今日送這些薄禮,並不是妄圖獲取您的原諒,只是想叫落枝自己好受些。」
那漂亮的姑娘這些時日都清減了些,眼眸含淚與眾人一一賠禮致歉,又帶了豐厚的禮物來賠禮,叫人瞧了都不忍心責怪她。
她又做錯了什麼呢?這些賊人們殺人自然是想殺就殺了,還要挑選是誰的宴席不成?若要論起來,這位郡主也是無辜的。
最關鍵的是,她只賠禮便罷了,還暗暗地送了些旁人沒有的。
比如,若是有人家中子弟想去京中考官,沈落枝便掏出了一副書信,滿臉真誠道:「我有一位叔父,便在名滿天下的龍驤書院中教書,望您不要推拒我,若是能幫上您族中子弟,落枝才能安心。」
又比如,有些人家老母患病,沈落枝親自拿針來醫治,一連跑了好幾日,日日要治上兩個時辰,待到人家老母身體好了,沈落枝也成了人家的至交好友。
她的名聲,只要掏出去一問,便全都是好話,甚至還有幾家都承了她的恩。
除此以外,沈落枝還親自拜訪了鄭意家。
納木城的鄭家,說出去也是響噹噹的名號,他們家世代是做行商的,但是卻與外面的商隊不同,他們做的是正經生意,偶爾還幫著軍隊運送一些糧草兵馬。
別看鄭意說話不過腦子,但鄭家個個兒都是聰明人,沈落枝前來賠禮,鄭家人立刻擺出「受寵若驚」的姿態,一路相送沈落枝。
不知不覺間,沈落枝與納木城中的諸多人都有了交集,且每個人提起她,都會讚嘆一聲「生女當如沈落枝」。
而這一切,裴蘭燼與邢燕尋都不知道。
他們二人在北山圍獵宴歸來之後的第二天,便借著「剿匪」為名義,出納木城了,一連好幾日都沒回來。
但就算是他們不回來,沈落枝也知道他們的動向——她將聽風安插進了出去剿匪的隊伍中,之前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所以聽風像是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現在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了,聽風便日日盯著他們,一日一回信。
裴蘭燼與邢燕尋最近越來越如膠似漆了,他們二人平時白日裡還能掩藏一下,但是到了晚上,便難以掩蓋了,兩人都會鑽進彼此的帳篷里,待上一整夜,第二日天明前,再披著雨露回到自己的帳篷內。
活像是野鴛鴦偷情。
說是剿匪,但是實際上也根本沒有剿到匪,那清泉商隊的行商們都消失在了這漫漫的西疆之中,西疆如此廣袤遼闊,又不是只有納木城一個城,就算是大奉的城鎮不能停留,他們還有西蠻的城鎮,還有漠北的城鎮,還有專屬於行商自己的城鎮,在這一片混亂無序的土地上,大奉人又能做什麼呢?
不過是胡亂的叫囂幾句,或者抓到兩個落單的行商罷了——但是這也是沒用的,行商們極其抱團,抱團到,寧可死在裴蘭燼手裡,也不會把其餘行商的位置告知給裴蘭燼。
因為行商們還有家人呀,裴蘭燼找不到他的家人,但是其餘的行商們是找得到的,若是被抓的行商們利落的死了,日後他們的主家還會關懷他們,還會照料他們的孩子,但是若是出賣了主家,那他們的家人們就完蛋了。
所以,裴蘭燼和邢燕尋什麼都沒摸到,什麼也都沒抓到。
但是他們並不急於回到納木城,只是帶著兵慢悠悠的在西疆里轉悠,就像是短暫飛出牢籠的雀鳥一樣,兩人歡快的在西疆的枯樹下,在西疆的砂石上,在西疆的帳篷內嘰嘰喳喳,親密的與彼此分享自己。
沈落枝猜也能夠猜到是為什麼,他們倆現在正是蜜裡調油呢,就像是當初裴蘭燼與她生情一般,只不過她與裴蘭燼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兩人最多也就是拉一拉彼此的手,亦或者在遭遇到亂事的時候彼此短暫的擁抱一下,在對方的身上汲取到一些體溫,但裴蘭燼與邢燕尋卻並不是,他們二人恨不得把所有綱常倫理都嚼碎了塞進對方的身體裡面,以一種近乎於褻瀆的姿態來面對對方。
沈落枝想,如此行徑,這算什麼呢?
他們當真不覺得,他們的所有姿態都是對彼此的羞辱嗎?
他們又是如何來討論她的呢?他們在說到她的時候,會有一絲絲的隱愧羞臊嗎?
裴蘭燼曾是那樣霽月風光的人,邢燕尋也是那樣英姿颯爽的將軍,拿到外面去,旁人都要讚嘆一聲「裴家生了個好兒郎」、「巾幗不讓鬚眉」,為何偏偏湊到了一起去後,要如此行徑呢?
她不懂,所以她也沒有去拜訪邢家將軍,既然註定要刀劍相向,那最開始就別有關係,免得日後撕扯起來還要顧及到彼此的顏面。
而除了交好納木城世家、關注裴蘭燼與邢燕尋以外,沈落枝還有一件事兒要日日處理。
那就是她的小倌生病了,病的很嚴重,每日都要見一下沈落枝,否則必會發病。
準確的說,她的小倌從北山回來之後便病倒了,那麼高壯的一個人,手肘以上的肌肉比沈落枝的一條腿還粗,手掌有斷金碎玉之力,但一病起來,竟格外孱弱,躺在床榻間,蓋著厚厚的毛絨被子,連身子都起不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