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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枝要來了,他不能再與邢燕尋這般荒唐下去了,沈落枝才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邢燕尋此時,已自己自顧自的穿上了衣裳。
她穿著緊身利落的紅色武裝,腰系皮帶鉤,勾出勁瘦有力的腰,墨發用紅色的髮帶束起,濃眉一挑,英姿颯爽。
她身形修長,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些,站直身子時,自帶一股弛聘沙場的野性,裴蘭燼不看她,她也不看裴蘭燼,只轉頭自己走向木窗,打算翻窗而走。
聽見了邢燕尋推開木窗的聲音,裴蘭燼背對著她,閉著眼道:「今日之後,你不要再來尋我了。」
他要娶沈落枝,他不該與旁的女子有任何牽扯。
邢燕尋翻窗的動作一頓。
她太了解裴蘭燼的脾氣了,男人都是賤骨頭,她越是追捧著裴蘭燼,裴蘭燼越是推拒她,左右現在都睡了,她有的是法子讓裴蘭燼離不開她。
她並未回頭,只輕嗤了一聲,聲線嘲諷的道:「裴郡守自詡正人君子,是不該與我這等粗魯無禮的女子苟合,今日之後,裴郡守將我忘了便是,邢某祝裴大人百年好合,永不分離。」
說完,邢燕尋便直接翻窗離開了。
邢燕尋說這些話的時候,裴蘭燼雖說覺得有一瞬間的輕鬆,但卻又覺得心口頓時一痛,像是心底里的某塊被挖走了似的,
而邢燕尋離開的乾脆利落,窗戶被打開,然後「啪」的一聲關上,方才還與他纏綿的女子已遠去,只有滿地北風寂寥。
裴蘭燼獨坐在榻間,寬大白皙的指節在榻間掃過,竟顯得有幾分流連。
但很快,裴蘭燼便清醒過來了。
他驟然從床前站起身來,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狹窄的西廂房。
他要忘記那些事,重新與他的落枝在一起。
沈落枝為他自江南千里奔襲而來,這份情誼,他不能愧對。
裴蘭燼一念至此,便離開了西廂房,特意回到了東廂房內居住。
自此,西廂房被封死。
裴蘭燼離去時,廣袖隨風而飛,邢燕尋離去時,紅衣迎風招展,清冷的月色下,兩人背對對方而行,像是都要將對方忘掉,然後奔向新的篇章一般。
這地上的人兒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無人知曉的心聲在夜間高歌,匯聚成一場悲歡離合,只給天上的月兒聽。
月兒聽了,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它只靜靜地瞧著,這山河招展,歲月流淌。
——
次日,清晨。
灼華郡主的車隊終於緩緩行駛到了納木城附近,西疆郡守裴蘭燼迎出三十里,親迎入城。
那時,沈落枝站在馬車外面,遠遠瞧見裴蘭燼立於馬上來接她,頓時紅了一雙眼。
她的裴哥哥。
而裴蘭燼立在馬上,遠遠瞧見沈落枝,面上不知為何竟有些發僵,轉瞬才笑出來,繼而翻身下馬,向沈落枝奔來。
他們二人在漫天黃沙下見面,但見到彼此後卻未曾碰觸彼此,而是隔著幾丈互相行禮,只用一雙眼眸望著對方。
大奉禮節,當如此,縱是未婚男女,也不得過分親近。
他們也未曾共乘一輛馬車,馬車太小,只他們倆便失禮,多了人又塞不下隨從丫鬟,乾脆便只走遠了些,讓隨從和丫鬟遠遠地看著,兩人站在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乾枯樹木下講話。
「郡主。」裴蘭燼一雙瑞鳳眼中望著沈落枝的臉,心中難掩愧疚,他道:「辛苦你了。」
他知自江南而來的這條路有多難多險,也只沈落枝為他付出了多少,他心中愧疚難當。
沈落枝來之前,心裡忐忑又委屈,但一瞧見裴蘭燼,便覺得所有委屈都散了,只有歡愉在心中流淌,她望著裴蘭燼,先是甜甜一笑,又遲疑了一瞬,低聲說道:「裴哥哥,落枝有話要與你說。」
裴蘭燼便道:「是有何為難事?儘管講來。」
沈落枝咬唇,先是看了他一眼,隨即走近了兩步,確定沒有人聽見後,便道:「青叢應傳信給你了,他信上說,我們是在西疆內走丟了,後又自己走回來的,其實並不是,而是,落枝被一夥西蠻人給綁了。」
裴蘭燼一驚:「什麼?」
他於西疆已待了一歲有餘,自是知曉那些西蠻人有多兇殘,他驚怒間,又聽沈落枝繼續說道:「那西蠻人傾心於我,要迎娶落枝,落枝與他周旋,後下藥放火,才從他那處逃離而出,裴哥哥,落枝未曾叫他沾染,依舊是完璧之身,只是流落西蠻,難免被他沾過便宜,這些事,落枝為了名聲考慮,未曾與外人道,但是裴□□後是要與落枝長相久伴,走過一生的,落枝不想瞞著裴哥哥,今日盡與裴哥哥道來,若是裴哥哥覺著難以接受,落枝也不會怪裴哥哥。」
那時正是大漠落日時,日頭遠遠垂掛與地線最遠處,沈落枝眉眼間被鍍了一層金輝,她垂眸時,眼底隱隱含著淚。
裴蘭燼心中頓時無限懊悔。
那一日,他當去接沈落枝的。
若是他去接了,沈落枝又怎會被綁走!
「裴某不怪郡主,郡主做得很好。」裴蘭燼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沈落枝纖細的手腕,他神色端正,道:「落枝,國家戰亂,豈能將罪過都壓在你的身上?未能保護你,是裴某之錯,你放心,裴某絕不會有半點在意。」
他是真的喜歡沈落枝,他也知道沈落枝是因為他才會沾染這些泥濘的,他怎麼能因為她沾染了泥濘,便嫌惡於她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