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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又捏了捏手心,道:「我給你拔箭。」
耶律梟頓了頓,想起了袁西說過的話。
要示弱,要可憐,要引郡主疼惜。
——
沈落枝瞧見那小倌似乎遲疑了一瞬間,但沒有反抗,而是順從的坐下。
沈落枝站著,挑了一個好發力的點,先將他肩膀上的箭拔出來了。
那箭深入骨肉,拔出來的時候血也迸濺出來,沈落枝不敢耽擱,手指發軟的去拔了腰腹間的箭,拔出腰腹間的箭後,耶律梟便當著沈落枝的面脫下了衣裳。
耶律梟果然體熱,男子熱騰騰的身軀,堅硬的骨肉,全都蹦到沈落枝的面前來,但沈落枝無暇顧及什麼男女之別。
他的傷口在噴血!
她飛快的將自己的衣物剝下來,用力撕成條,將這位漠北小倌的傷口全都包紮上,然後用力按壓他的穴位。
可恨她逃跑的時候太過匆忙,沒有帶上她的小匣子,裡面有止血的藥物,她現在什麼都沒有,只能讓小倌平躺下來,用自己的衣服替他捆上傷口。
幸而,他的骨骼極為健壯,滾熱的皮肉下,是輪廓堅硬的肌理,那兩箭射到他身上,雖然破了血肉,但並沒有傷筋動骨,也不會留下後患,讓沈落枝安心了些。
她又去拔齊律腿上的箭,然後扒下他的褲子,為他包紮。
纖細的手指擦過緊繃的腕骨,偶爾她還會與齊律說:「腿抬起來,我要纏傷口。」
期間,她的小倌一動不動的躺著,任由她隨意來弄,只是偶爾會微微低哼上一聲,沈落枝以為是她弄疼了齊律,所以為他包紮的手越發輕了,包紮的時候,還會輕柔的安撫他。
「很快便好了,你放心,不會很痛的。」沈落枝抬眸看他時,一縷薄薄的月華落在她的面上,將她的模樣照的如此清晰,月光在她面上滑過,如山間清泉般潺潺流動。
耶律梟悄無聲息的拿起一件衣服,蓋在了自己腰間。
他不是痛。
他只是賤。
沈落枝渾然沒察覺到這點變化,她正專心的為她的小倌綁傷口。
她鬆懈下心神時才發現,這具孔武有力的身體格外健康,他雖然身中四箭,但並不能有損他的身軀,她的指尖掠過他健壯的骨骼的時候,恍惚間領悟了征戰沙場的將軍身上那血淋淋的魅力。
她想,經過此事之後,她是一定要將這個小倌帶到身邊的,他有這般勇猛之姿,可以做很多事,但是礙於他漠北人的身份,肯定是入不了朝堂了,那便留在她身邊,做她的侍衛。
如果他不願意——
沈落枝的指尖划過傷口,想,如果他不願意,她自然不會強求,她會給他一筆銀錢,會滿足他的要求,只是不知道為何,沈落枝想到這個人拒絕她的請求的時候,心口會微微有些發堵。
雖然他還並沒有拒絕。
沈落枝正將他身上最後一處傷口包紮起來的時候,剛才還一直躺在地上的齊律突然坐起來了,他起身時,動作很快的捂住了沈落枝的下半張臉。
沈落枝的下半張臉都被他蓋住了,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月牙眼,清凌凌的望著他。
他們目光對視的時候,四周的月光仿佛都慢了幾分,仿佛萬籟俱靜,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耶律梟想,也不知道是那個殺千刀的,居然在此時過來。
他們二人躲在樹後,沒有人出半點聲音,而片刻後,沈落枝便聽見了一陣急促喘息的聲音和混亂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聽聲音,並不像是那伙兒刺客。
但沈落枝也謹慎的沒有冒頭,因為她不知道這伙刺客是為何而來,又是怎麼混進的山林,這其中有誰是他們的幫手,一個個疑問沒有解開,她不會輕易將自己暴露於人前。
她的小倌也沒有說話,只安靜地坐在一旁,沉默的將衣裳一件件穿好,並握緊了手中的刀鋒。
沈落枝察覺到了他的謹慎與敏銳,一時間對他越發欣賞。
尋常人遇到危機,瞧見了有同樣受傷的人,便會忍不住靠近過去,與對方一起取暖,但真正的智者,反而會在遇到危機的時候,遠離人群。
因為只有藏匿在暗處,才能觀察到旁人瞧不見的東西。
她一念至此時,便聽見那奔跑著的人停下了。
大概是瞧見四周沒有追兵,所以那逃命的人短暫的停下來歇了一口氣,然後便是互相開口詢問。
「你如何?」對方一開口,沈落枝便聽出來了,這是邢燕尋。
聽見是邢燕尋,沈落枝便打算從樹後出來了,這一圈人,她不信別人,但是會信邢燕尋,邢燕尋是邢家將,是女將軍,縱然有時候做事奇奇怪怪的,但她喜愛邢燕尋這樣明烈的姑娘,邢燕尋的職責就是守衛納木城,她也相信邢燕尋不會放殺.手進來。
而在下一瞬,沈落枝卻聽見了裴蘭燼的聲音。
「我無礙。」裴蘭燼喘的很艱難。
沈落枝要出去的動作又頓住了。
她的腦袋裡開始回想裴蘭燼剛才是跑到了那個方向去的。
當時太慌亂了,人們都在尖叫,在跑,四處都是推倒的桌椅與流淌的酒杯,跳躍的火光與箭的冷光幾乎占據了她的所有視線,她只瞧見裴蘭燼跑了幾步,便找不到人影了。
沈落枝想,若是遇到了危險,裴蘭燼不管她,那一定是去找了另一個女子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