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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家軍。
沈落枝是聽說過的,大奉西疆由邢家人鎮守,邢家軍都是驍勇善戰的好兒郎。
耶律梟的金蠻隊伍與邢家人交戰多次,自然與邢家人互相敵對,他提到邢家人,不會有任何好臉色。
裴哥哥為何來尋行商隊伍呢?裴哥哥若是知道她丟失,應當第一個來尋她才對。
沈落枝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又壓下去。
她來不及多推想裴哥哥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哄耶律梟帶她去看看。
「這麼多好玩兒的東西呀。」沈落枝臉上的好奇與嚮往越發濃郁,她像是餓肚子的貓兒,左擰右擰後,終於忍不住,向案前一探身,小聲問道:「耶律梟,你帶我去好不好,我保證,我會一路聽話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裴哥哥,她的計劃一直都差那麼最後一環,她缺少強健的兵力,若是能與裴哥哥聯合,她就能將金烏城都屠戮乾淨。
「本也是要帶你去的。」耶律梟捻著那骨杯慢慢的啜飲,不知想到了什麼,語氣越發輕緩:「行商隊伍里,應該有很多你想要的東西,待到我們婚嫁的東西都置辦齊全,我們便辦喜事。」
金烏城裡除了帳篷與砂石,沒有任何東西配得上嬌貴的郡主,所以耶律梟打算帶她去瞧一瞧,看見好的,便都買回來。
他貪圖她的美色時,只想磋磨掉她的傲骨,折掉她的羽翼,讓她永生難以離開,但當他去喜愛她時,又覺得這貧瘠的城邦配不上大奉的月亮。
她肯為他落下,他就給她最好的。
不愛的時候,是掠奪是占有,愛的時候,是追捧是呵護,情.愛兩字,是能跨越千山萬水,奔你而來的。
說話間,耶律梟將杯中冷酒一飲而盡。
很烈的酒,他問:「這酒叫什麼名字?」
看不出,這樣柔順似水的女子,竟能釀出這麼烈的酒。
「既是在金烏城釀的,日後就叫金烏酒吧。」沈落枝一笑,月牙眼便真的笑成了兩顆月牙兒:「你會永遠記得它的。」
耶律梟大概是想到了這酒是為他們大婚準備的,濃綠的眼眸里閃過幾分愉悅,他單手把玩著那骨杯,抬眸看向沈落枝。
彼時帳內火光融融,映在兩人的臉上,沈落枝面對他的臉言笑晏晏,但他看不見的地方,她身後的影子卻顯得濃黑猙獰。
人的情念一向複雜,如水中月鏡中花,真假交織,善惡難辨。
耶律梟以為他勝券在握,卻渾然不知,那美人如蛇,早已將劇毒的獠牙放到了他頸間勃勃的青筋前。
——
耶律梟一貫是「言而有信」的人,答應了沈落枝之後,兩日後那行商落腳開商市的時候,他便帶著沈落枝出了金烏城。
「這次來的商市是清泉商隊的人舉辦的,商市只會開一個晚上,開商市之前,會給附近的一些盤踞穩定的勢力送商市的地圖,每一次商市的地點都是不固定的。」
耶律梟是在午後申時帶沈落枝出金烏城的,他一共只帶了二十個西蠻將領做護衛。
「商市里,沒人能動手,否則會被所有商隊排斥。」耶律梟道:「這是西疆的規矩。」
彼時他們正騎馬走在西疆廣袤無垠的戈壁上,一眼望去四周都是枯木黃沙,日頭堪堪西斜,蒼勁的乾癟枯木沉默的立在一旁,沈落枝與耶律梟共乘一騎,慢慢走在天地間,一邊慢悠悠的尋找地方,一邊講話。
「西疆的商隊,是什麼樣子的?」沈落枝回過頭看他。
因為要去商市,可能會碰見很多西疆內盤踞的人,在這三不管的地帶,有很多勢力盤桓,流寇土匪、金蠻人、大奉逃兵、來往過路做生意的商隊,各種地頭蛇,各方相聚,明里暗裡都有些仇怨,所以他們一行人都做了偽裝,每個人都戴了一張面具。
「西疆的商隊,是一群守秩序的土匪。」耶律梟迎著夕陽落下的光線,遠遠眯著眼看過去,微風拂過他墨色的髮絲,沈落枝聽見他道:「多數都是一些要錢不要命的人,找個地方兜售東西,然後帶著大批量的銀錢離開,他們所兜售的地方,就叫做商市。」
「別看西疆貧瘠,但這裡不缺金銀。」耶律梟道:「戰爭,混亂,都是最發財的,鐵器生意與藥材需求量極高,西疆的商隊很多都會做一些地下買賣,賣各種禁銷的東西,例如大奉的私鹽,每年都有大奉人將大批量私鹽運送到金蠻、北漠、南蠻,牟取暴利。」
越是亂,越是容易生財。
沈落枝心口狂跳。
這是她從未學過的。
江南有江南的明路,西疆有西疆的暗道,讀萬卷書,自然不如行萬里路,真正的西疆,不來看一看,是想像不出來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一處山丘前面,拐過山丘,便瞧見了一處客棧,客棧上掛了一塊白布,上書四個血淋淋的大字:清泉商市。
這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商市了。
西疆的戈壁一眼萬里,荒無人煙,而這客棧藏在山丘後,倒是隱蔽,客棧門口站著幾個血氣騰騰的人把手,如果有人拿請帖而來,他們會視察後放人進去。
而在客棧四周,圍坐著很多人,他們蹲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塊黑布,上面擺著各種貨物。
「商市分兩種,一種是地攤貨,下面這些,誰都可以賣,另一種,只允許有請帖在手的人進入。」耶律梟打馬帶著沈落枝往客棧里走,一邊走一邊道:「真正的好東西,都在客棧里,那才是真正的商市。」<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