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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燼瞧見她的眉眼時,心裡卻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隻西疆燕。
那隻活潑的,吵嚷的,揮舞著翅膀四處亂飛,嘰嘰喳喳的燕子。
裴蘭燼心頭一抽。
他這是在做什麼?
理智告訴他,他應當忘掉邢燕尋,可是青樓一瞥間,那雙挑釁的眼一直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時時刻刻的勾著他的心。
他察覺到自己在被拉扯。
他以為自己婚後就能忘掉邢燕尋,可是,如果他婚後還是忘不掉呢?
裴蘭燼送沈落枝回府的路上格外沉默,眉頭一直緊鎖著,沈落枝看出來了,但是一直沒提,只當看不出來。
沈落枝早已對他涼了心了,所以裴蘭燼如何,她都當看不見。
她現在不跟裴蘭燼翻臉,是因為她還沒抓到那個女人是誰。
還是那句話,抓姦抓雙,她不抓到那個女人,就不知道該如何報復裴蘭燼,因此,天大的噁心堆積在心頭,她都得忍一忍。
待到了郡主府門前,裴蘭燼便打馬走了,沈落枝自己進了門裡。
她進門的時候,肚子裡還揣著壞主意呢,打算與聽風、摘星近日見一面,看看他們倆最近有沒有得來什麼關於裴蘭燼外面女人的消息,但是她一進門來,先被流雲塞了個驚天消息。
「邢將軍給您送了兩個男人。」流雲這般道:「說是從青樓里買回來的,連賣身契一道送來了,奴婢已收好了,只是那兩個男人...郡主要如何處置?」
沈落枝驚住了。
她早便覺得這位邢將軍說話做事不似一般人,瞧著太過灑脫了,灑到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去逛青樓,也是她生平第一次,但是她沒想到,竟然還能給她送男寵。
她以前倒是聽說過豢養男寵的,但那多是已經成過婚但和離了,或者喪了夫的女子才會做的事,而且還做的十分隱蔽,絕不會與外人道來,她一未婚姑娘,邢將軍送兩個男人來算怎麼回事?
她看不懂,但也得硬著頭皮看。
沈落枝道:「帶路,我去問兩句話,再做安置。」
流雲便帶著沈落枝往郡主府的院內走。
這郡主府並不大,三進三出,分四個院子,東院為沈落枝自己住,西院住私兵、下人,南院住丫鬟,北院空著,現在給了那兩位男寵。
西疆風沙大,常年缺雨水,這裡也沒什麼裝飾品,什麼假山遊廊根本不要想,走路上甚至都很難提燈籠——那脆弱的燈籠會被吹的左搖右擺,燭火都不穩當,反而會自己熄滅,所以流雲入鄉隨俗的舉起了一根火把。
沈落枝回府的路上是黃昏,漫天彩霞繽紛,到了沈府時,天色便暗下來了,暮色四合,只剩下孤寂的北風與天上的圓月,火把上面纏繞了耐燒的油布,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流雲一邊走,一邊在前頭說:「那兩個小倌頗不老實,要了不少東西,奴婢瞧著是邢將軍送來的人,便都應了。」
灼華郡主府上的奴婢,待人接物自是不會差的。
沈落枝便點頭道:「做得好。」
說話間,她們到了北院。
北院裡面有四間廂房,目前只住了兩間,也未曾給他們配製什麼丫鬟奴婢之類的,沈落枝與流雲一走進來,便能聽見樂聲。
「應是那小倌在彈奏,他向奴婢討要了一把琴。」流雲是這般道。
沈落枝在看到他們之前,其實便已定下了主意,要將他們倆留一段時日,然後大婚之後送走,她不是愛豢養男寵,縱情享樂的人,但邢燕尋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所以只留一段日子做做面子。
而這時,她們二人已經走到了廂房門口。
廂房的門是開著的,從外面能看到裡面的場景,一名皮薄肉嫩、身子纖細的男子穿著赤紅色肚兜在撫琴,另一位身高體壯,古銅色膚色、赤著上身,只穿一條綢褲、戴著面具的男子拿著一把劍在舞劍。
瞧見沈落枝來了,裡面的兩人頓了頓,然後——彈的更起勁兒,舞的更賣力了!
沈落枝瞧見那劍都被舞出殘影來了!
她被震懾在了原地。
流雲也被震懾在了原地。
她們主僕二人,飲過江南的水,見過西疆的刀,就是沒見過這等淫.穢場面。
而在她們被震懾的時候,一旁的耶律梟與袁西對了一個視線。
耶律梟用眼神詢問:這一招起效了嗎?
袁西一臉自信的點頭:起效啦!這都看呆了!
於是二人心滿意足的收了琴劍,同時起身,走到沈落枝身前,向沈落枝行禮,道:「見過郡主。」
沈落枝的腦子都嗡嗡的響。
她偏過臉,艱難的擺了擺手,道:「免禮。」
她甚至都不忍看這兩人,大冬天的,只穿了那麼點,敞著門彈奏,竟也不覺得冷,一旁的流雲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嗓子眼兒像是被糊了一樣張不開,只有一張嘴顫巍巍的動了兩下。
而袁西根本不在乎這個,他含羞帶臊的向前走了一步,道:「今晚,郡主要歇在袁西這裡麼?我們二人一道兒伺候您。」
我們。
二人。
一道。
伺候。
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給沈落枝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啊!
沈落枝的手指都在顫,腦袋都如同那燒開了的水一樣咕嚕咕嚕響,一時間竟站在原地不能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