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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枝便與裴二叔在這美景之前敘舊。
他們二人之間其實沒什麼好敘舊的,說出來都是仇怨,但是他們現在被迫站在這兒,也不能幹杵著,反正比這更尷尬的場景他們二人都見過了,彼此也都是在戰亂刀尖中歷練過的,現在不過是硬著頭皮說上兩句話罷了,又有何難?
沈落枝便和裴二叔硬聊。
裴二叔先是謝沈落枝喚宮女來的事,這算是幫了他們一把,且沈落枝與他們本就有仇,這算得上是以德抱怨了。
沈落枝心道,這是她願意幫的嗎?她要是能跑開,肯定遠遠避開了,誰願意往自己身上攬事兒呢?可偏偏這事兒便糟在了她的身上,她跑都沒處跑,只能硬著頭皮上。
「本也是路過,一提嘴的事兒罷了。」沈落枝微微搖頭,道:「縱是個素不相識的路人,也不能眼瞧著人倒在這不管。」
「灼華郡主一貫心好。」裴二叔趕忙說各種好話,他本就對不住沈落枝,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誇人的機會,立馬開始不停的說好話。
沈落枝也接話茬,裴二叔誇她一句,她便立刻夸回去,裴二叔有盡釋前嫌之意,她也絕不拿喬,總的來說,沈落枝與裴二叔沒有根本矛盾,沈落枝又慣會做人,裴二叔不替裴蘭燼找她的麻煩,她也不會因為裴蘭燼與裴二叔的關係而針對裴二叔。
兩人正聊著,南康王便從席間過來了——南康王妃是京城人,方才在席間遇見了自家的親戚,講了幾句話,被絆住了手腳,所以南康王便自己過來了。
他過來時,瞧見沈落枝與裴二叔正在聊天,便也不急了,只慢悠悠的走過來。
南康王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他跟在場的其他兩個人一樣,都是一問三不知。
只有沈落枝,在瞧見南康王的身影的時候,稍微鬆了一口氣。
經歷了西疆一事,被裴蘭燼捅過刀子後,她便一直對旁人都提放著,哪怕對耶律梟,心有歡喜也不敢投入太多,只有她父母在,她才覺得安心些,旁人權衡利弊左右打算,只有她父母是能真為她搏命的。
沈落枝一念至此,還沒來得及說些場面話,便聽見殿內突然傳來一聲利嘯。
「沈落枝!」
沈落枝心口一緊,她覺得她設想的最壞的結果來了。
時大姑娘也嚇壞了,站在一旁竟打了個顫。
果不其然,沈落枝一回頭,便瞧見裴蘭燼赤紅著雙眼,從門內快步向她逼來,面上滿是要吃人般的憤怒,像是要將沈落枝撕碎一般。
沈落枝尚還鎮定,倒是將一旁的時大姑娘驚叫出聲:「裴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這一聲喚驚的裴二叔也醒過來了,裴二叔立刻訓斥道:「大郎,何以無狀!」
但裴二叔的訓斥才剛從嘴邊出來,便見裴蘭燼紅著眼直奔到沈落枝身前來,擲地有聲的責問道:「你我之事早已罷了,你的嫁妝我也雙倍賠出去了,當日就算是我對不住你,後來你也未曾給我留過顏面,我們算是扯平了!但邢燕尋她有了我的骨肉,你為何要相撞與她!」
裴蘭燼這一聲吼,將四周偏殿內的丫鬟、門口守著的金吾衛、巡邏的太監都給驚到了,不少人都往這邊看,但沒有一個人敢仔細聽,都垂著腦袋,把自己當個死人。
沈落枝反倒冷靜下來了。
事兒沒發生的時候她惴惴不安,事兒發生了,她反倒有了一種石頭落了地的踏實感,她一貫不怕與人見招拆招的,邢燕尋冤枉她,她自有法子一件一件擋回去。
而沈落枝還沒來得及講話,便聽見一旁的時大姑娘說道:「裴公子是不是誤會了?在花道上,我們三人並肩而過,我們未曾推裴夫人。」
花道狹窄,時大姑娘是與沈落枝緊緊挨著的,倆人你貼著我,我貼著你,沈落枝一隻手挽著她,另一隻手橫在自己的小腹前,一副很防備的姿態,所以當時時大姑娘的裙子都被勾破了,卻也沒有言明一句。
說句失禮的,當時擦肩而過的時候,時大姑娘覺得沈落枝恨不得騎在她的身上,一點都不想跟邢燕尋有牽扯。
結果邢燕尋還是摔了。
時大姑娘打了個激靈。
不是灼華郡主推的,但邢燕尋說是灼華郡主推的,那便是邢燕尋的問題。
時大姑娘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後背都涼下來了,漂亮的鼻尖上都浸上了冷汗。
她好似是捲入了什麼事件之中。
南康王府雖然勢大,但是南康王府是江南的南康王府,南康王遲早還是要離京的,可裴府就是京中人,她若是幫南康王府的人說話,那回頭裴府的人記恨她,該怎麼辦?
她若是不言語,不為沈落枝佐證...還有些良心不安。
而時大姑娘在心裡盤算這些的時候,一旁的裴二叔也開了口:「大郎,你胡說八道什麼!」
裴二叔先是看了一眼裴蘭燼,又看了一眼殿內,最後看了一眼沈落枝,見沈落枝面色如常,他便道:「可有證據?」
裴蘭燼的臉色更難看了。
哪兒有什麼證據?就在花道之上,一個人突然推另一個人一把,除非是四周有人瞧見,但是哪兒能有什麼實證呢?
裴蘭燼便看向一旁的時大姑娘。
時大姑娘方才便說了,並非是沈落枝所推,但裴蘭燼不信。
邢燕尋怎麼會在子嗣這一條上騙他呢?那是他們共同的孩子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