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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京城來了。
南康王和南康王妃不得離開京城,便在京城的城門內等著他們女兒回來。
沈落枝是從去年秋時便出發去江南的,到西疆走了兩個多月,在西疆內待了一個多月,從西疆回京城又走了兩個多月,加起來足有半年的時歲了。
現下,大奉已經是春時了。
她若是一趟平平安安的去,高高興興的回,那也便罷了,偏生她這一路波折,幾經艱險,誰家做父母的不心疼呢?
沈落枝從城門內回來時已是辰時,她猜她父母便在城門口等她,所以便沒坐轎子,騎著馬回的,打老遠兒她便瞧見她父母了。
她們家的馬車就停在城門口,她的父母也站在城門口等她。
南康王和南康王妃時年正是不惑之年,南康王年輕時俊美出塵,上了歲數,便添了幾分儒雅沉穩,穿著一身棉袍,外披墨色大氅,身邊站著南康王妃。
南康王妃是出了名的清冷美人,南康王一見了沈落枝便笑,眼角細密的魚尾紋里都是疼愛的光,但南康王妃一見了沈落枝便沉下了臉,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寒意。
沈落枝一見了她娘的模樣,就知道要糟糕了,準是她在西疆那些事兒傳回來,叫她娘生氣了。
沈落枝的外貌像南康王多些,性子卻像南康王妃。
旁人家宅中都是男主外女主內,但輪到了南康王府這,卻是女主外男主內,南康王生性就不愛與人生爭端,他雖嚴厲,但骨子裡卻是個溫潤的人,又藏了幾分柔和,內斂無鋒,只要別人不是故意欺負到他頭上去,就算是碰到了一些吃虧的事情,他也會自己壓下這些。
但南康王妃不是,南康王妃是個辣手摧花的人,別看南康王名頭更大,但實際上,在南康王府里,向來是南康王妃說了算,南康王和沈落枝都是聽安排的那個,若是論起來睚眥必報,沈落枝十個都抵不上南康王妃一個。
沈落枝有時候辦事還要考慮一下前因後果,有時候也覺得事情鬧得太大難以收場,但南康王妃不是,她娘常與她講:「人便是只活一次的,一次受氣,便要次次受氣,落枝,你為王女,怎能受旁人的氣呢?」
沈落枝能有這麼一副不好惹的性子,全賴南康王妃的教導。
她娘就是個絕不受氣的人,平日裡遭了什麼委屈,都要十倍還回去才行,在江南如此,來了京城,大概能稍微...收斂幾分吧?
沈落枝低眉順眼的下了馬,先甜甜的喚了一聲「爹」,又低低的喚了一聲「娘」。
南康王瞧見了自家女兒,滿眼都是疼惜,伸手拍了拍沈落枝的肩膀,捏了捏,便低聲道:「瘦了。」
南康王妃不說話,只用眼神睨了他們父女倆一眼,然後道:「上馬車,先回府。」
南康王在京城是有府邸的,原先南康王的父親,為前朝端親王的府邸,端親王府現在還擺著呢,現改名為「南康王府」,平時沒人住,只留了幾個老僕守著門,現下他們回來之後,便又將端親王府修整起來了。
端親王府占地極廣,縱然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麒麟街,也有一眼望不到頭的水榭閣樓,假山湖泊,院內還有一片桃林,此時開的正好,桃香馥郁,飄了整個桃林。
南康王與南康王妃帶沈落枝回了南康王府後,先讓沈落枝洗漱沐浴,待到沈落枝都收整好了,南康王妃單獨把沈落枝帶到了桃林內。
桃林不大,漫步大概能走兩刻鐘,雖說精緻,但每一棵樹、每一根枝丫都是被人精心修剪過的,粉粉白白的桃花在料峭春風中開的嬌嫩,迎著風搖曳,地上的青石板路被清掃的極為乾淨,沒有絲毫落塵,一些桃花樹上還鑲了風燈,到了晚間就會亮出一條路來,桃林藏燈,想來會很漂亮。
桃林中有一座花閣,閣內燒著暖烘烘的炭火,驅散早春的寒意,花閣內擺放著桌椅,南康王妃落座之後,沈落枝便為南康王妃沏茶。
沈落枝並不是很愛品茶,但南康王妃喜愛品茶,她便也學過一手好茶藝。
喝茶是有講究的,第一遍沸水不能泡茶,只能燙茶,第二遍水才能沖茶,從茶壺到茶杯都有的挑,不同的茶還要用不同的水,若是考究點的,沖茶的時候手臂上帶著的首飾還不同——之前在江南,有一家店鋪里,沖茶的茶女會在手臂上戴專門的手鐲,沖茶時手臂微顫,便會發出陣陣聲響。
沈落枝倒是不必講究那麼多,但也不敢怠慢,她老老實實的將茶沖泡好,端端正正的遞給南康王妃。
南康王妃接過之後,沈落枝才小心的瞧她的母親。
她一抬眸,就瞧見她母親目光審視的盯著她看,瞧的沈落枝心頭一緊。
她面對旁人,都不會如同面對母親一樣有壓力,大概是因為母親是全天下最了解她的人,她一個眼神,母親便能猜到一些。
所以她每每要與母親扯謊時,總會覺得不安。
「你去西疆之後生的事,有一件算一件,都好好與娘講一講。」南康王妃心知她這個女兒瞧著乖巧順遂,但實際上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家的孩子有多少儘量,南康王妃自然清楚,沈落枝雖然還沒聰慧到預卜先知的地步,但也絕不會任人宰割,西疆里鬧出來那麼多事情,沈落枝不可能是個純受害者的身份。
若沈落枝真是個沒長腦子的蠢貨,南康王妃也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去嫁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