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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燕尋拿著火把回頭,想瞧瞧那位小郡主被嚇得不敢動的樣子。
結果她回過頭時,便瞧見沈落枝站在甬道中央,一臉平靜的看著那些被俘虜的西蠻將士。
這甬道之內一片昏暗,只有隔二十步外才會放一個火把照明,因而便將四周照的明明暗暗,沈落枝所處之處恰好略昏暗,她半個身影都隱匿在暗間,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盯著那裡面的西蠻人看。
「郡主?」邢燕尋奇道:「您在看什麼?」
尋常的小兵來此,都會心驚膽戰,這沈落枝如此嬌弱,為何不怕?
「我在看我大奉威儀。」沈落枝回過頭來,看向邢燕尋,在瞧見邢燕尋的時候,她的臉上終於漾起了一絲笑意,她抬腳自昏暗的地方走出來,迎著邢燕尋而來,她踏入被火把照亮的明亮之處時,身上由銀絲雲錦織成的裙擺上便有水波一樣的波紋在蕩漾,像是從暗處走出的洛神女一般,眉眼中滿是溫柔堅定的光。
「將軍為我大奉邊疆,辛苦了。」沈落枝道,她說:「我很喜歡這裡,能親眼得見此處,是落枝的榮幸。」
連帶著,沈落枝都更喜歡邢燕尋了。
邢燕尋一時有些失語。
她認真的看著沈落枝的眉眼,發現這人依舊是一臉笑意,甚至比之前笑的更開心了。
沈落枝認真的嗎?
裴蘭燼這個未婚妻,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啊。
邢燕尋沒達到目的,有點不爽,她領著沈落枝在此走了一趟,發覺沈落枝真的一點沒被嚇到後,便惡從心頭起,領著沈落枝出了牢獄後,直奔了西城。
西城是青樓賭坊常聚之處,一眼望去,道路兩旁都是勾欄,男□□妓都有。
因著納木城是西疆的要塞,所以這裡來往的商隊人群都多,所以不管是白日還是晚間,西城青樓這邊都十分熱鬧。
邢燕尋心想,那些可怕的西蠻士兵嚇不住沈落枝,這滿院子的酒色男女總能嚇到了吧?她聽說,如同沈落枝這般的女子,在京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瞧見外男都要掩面的!
所以,邢燕尋帶著沈落枝去了最大的小倌館裡。
小倌館裡熱鬧非凡,什麼客都有,三教九流蛇龍混雜,邢燕尋拉著沈落枝在一處二樓包廂內坐下,喚人來點幾個小倌來跳舞陪客。
邢燕尋猜得沒錯,沈落枝還真沒見過這陣仗。
小倌館的包廂並不大,腳底下是木板,上只鋪了一層簡單的地毯,四周掛著艷俗的紅色薄紗,從門外走進來了四個男子,什麼人種都有,大奉的,漠北的,赤京的,這些人上半身不穿衣裳,下半身穿了一條綢褲。
四個男子一字排開,一個龜公站在最前面,笑嘻嘻的和她們道:「都是剛來的小倌,新鮮著呢,二位姑娘是挑兩個,還是都留下?」
他們說話間,隔壁還能傳來嬉笑的聲音,一個破木板不隔音,各種奇奇怪怪的動靜直接白日上演,刺的沈落枝後背發麻。
西疆這片地方,大概是因為轉瞬就死吧,所以這裡的人都不怎麼講禮節,怎麼痛快怎麼來。
沈落枝是名門之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做派,那龜公說話時,她不由得抬眸望過去。
沈落枝一眼就看見了四個男人中,最高最壯碩的一個。
來人身量極高,這種個頭,走過門框時還需微微低頭,他皮膚是金麥色,髮辮編織成細細長長的辮子垂掛與身後,面上帶著一張鐵質面具,抬眸間神色冷冽,他的胸前沒有任何紋身,傷疤也沒有,胸前也是暗色的,但是那身形卻似曾相識。
最要命的是,他有一雙幽暗如狼的綠眼睛!
沈落枝只覺得頭皮都在那一瞬間麻起來了,她驚懼到不能講話,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一把抓住了身旁的邢燕尋的手臂。
她纖細泛涼的指尖摁在邢燕尋手臂的護腕上,邢燕尋清晰的感受到她在發抖。
「灼華郡主?」邢燕尋心裡暗喜,心說終於把沈落枝給嚇到了,便一把扶住沈落枝的手臂,道:「這是怎的了。」
她說話間,順著沈落枝面對的方向望過去,便看見了一個身形健壯,氣勢沉穩的漠北小倌,外行人看不出來,但邢燕尋是在人命里打滾兒的將軍,自然能瞧出來這人根骨像是會武,邢燕尋果斷向門外喝道:「來人!」
門店外便竄進來四個帶刀的兵——這都是方才一路跟在他們後面的,都是能為邢燕尋拼命的親兵。
「灼華郡主,可有何事?」等到人齊了,邢燕尋才有了幾分底氣,又問沈落枝。
問話間,邢燕尋又掃了一眼那漠北人。
那漠北人臉上還戴著面具,正站在原地,一副尚不知發生了何事的樣子,龜公也很慌亂,連忙跪地求饒:「邢將軍,這,這是我們剛買來的漠北奴隸,您這是何意啊?」
沈落枝被她這般一問,才回過神來,她下唇慘白,發著顫道:「他,他——他身份有異,你查一查他。」
沈落枝沒有直接說「我懷疑他是耶律梟,綁了我的人」,而是道:「我看他,像是金蠻人。」
金蠻人入納木城,會被直接斬殺的。
邢燕尋自是知道沈落枝被西蠻人抓過的事,她明白沈落枝怕這個人是西蠻人的原因。
而這時,那漠北人才開口向邢燕尋說了一串北漠話,而龜公也立刻掏出了一個商引,給邢燕尋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