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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不到沈落枝,就沒辦法和裴郡守交代,所以他們只能在三元城紮根,開始尋找沈落枝。
當然,他們至今沒搜索到,還是沈落枝自己回來的。
至於當時沈落枝讓耶律梟放走的那幾個侍衛,一個都沒能成功回到三元城,不知道是迷失在了西疆戈壁里,還是死在了土匪的刀下。
「還請灼華郡主回府內稍候,下官立刻去請人將從納木城來接郡主的人請來,讓您們快些相見,也好說說話。」那縣令與沈落枝道。
沈落枝在聽到「納木城」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便想到了裴哥哥,從納木城來接她的人,自然是裴哥哥的人,只是裴哥哥現在又在哪兒?
「好。」沈落枝壓下了那些疑慮,向縣令行了一個蓮花禮,道:「勞煩大人。」
縣令自不敢托大,連忙回禮,回禮時,還忍不住瞧了一眼這位灼華郡主。
之前這位灼華郡主走時,是庇佑著一群流民而逃的,三元城縣令自是記著灼華的這個恩,大難之下,能放棄財寶,帶著流民而行,足以證明這位郡主的品性。
只是,這位灼華郡主瞧這雖然一如當初一般清冽出塵,但是卻不再像是初次見面時的那般溫潤,反而周身都繞著一層凌冽的殺機,像是春水被凍成了冰,遠遠一瞧,便覺得寒氣逼人。
想來,也是在外吃了不少苦。
這西疆,處處都是吃人的。
縣令嘆了口氣,快步走了。
沈落枝則帶著眾人回到了她原先在三元城租賃的院子,等著納木城的人上門來拜見她,她有很多話要與納木城的人問。
她回到院子裡時,院子內還擺放著她的各種嫁妝——之前因為戰亂遺失了一些,但大部分都還在,三元城的縣令將這些都收攏起來了,不允旁人動。
嫁妝還在,只是當日隨她一道來的侍衛和侍女們都不見了。
沈落枝一時心酸,嘆息過後,又命摘星拿來了一部分錢財,給了一直穿戴著斗笠、不曾露面的女奴,叫女奴出去自謀出路。
「你是金蠻人,與大奉格格不入,在西疆,金蠻人入大奉是死罪,我不能留你。」沈落枝與女奴道:「我之前在清泉商隊的手裡救過你一次,後又帶你出了金烏城,今日又是我給了你銀錢,你我之間,是我待你更好些,我未曾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今是世勢時事不容你,非是我不容你,還請你不要怪我,日後相見,你也不必幫扶與我,只當不相識便是。」
女奴跪地領了金銀,後由摘星與聽風一路護送,得了一批快馬和一把刀,出了三元城,去奔向在西疆之內的金蠻人的城邦了——這西疆,不止是有大奉的城邦,也有金蠻人的城邦,還有遊牧民族的城邦,還有其他允許所有種族進入的混居城邦。
如此混亂無序,遍地都是人頭與金銀。
比如他國人的城邦,大奉人的城邦還算安穩的。
那女奴走了後,沈落枝便不去想了。
西疆這麼大,自此應當是山高水遠,再不相見了。
她差人打了水來,在浴桶中沐浴。
回了三元城,站在大奉的領地上,她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終於松下來了,人往浴桶里一坐,便覺得骨肉都鬆懈了。
淨房內門窗緊閉,氤氳的水汽在水桶內漸漸向外蔓延。
沈落枝纖細漂亮的脊背靠著寬大的木桶,溫熱的水波托著她纖細的手臂與豐滿,她的墨發在水下徜徉,她閉上眼,伸出手,一點一點洗著她。
那裡被耶律梟舔過。
縱然沒做到那一步,但依舊讓她一想到就覺得受辱。
沈落枝這一路上匆忙趕路,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所有人都將她視作主心骨,沒有一個人能幫扶她,直到現在,她才能在空無一人的淨房內,躲在浴桶里大哭一場。
哭到最後,那滿浴的水都涼了。
她依舊不想起來,懨懨的靠坐在浴桶之內,只垂著眸坐著,到了水徹底涼了的時候,外頭便聽見流雲喚她:「郡主,裴郡守的人來了,在外頭求見呢。」
沈落枝驟然清醒過來。
她壓下那些混亂的思緒,緩緩從木桶內站起,道:「進來伺候吧。」
外面的流雲便走進來,伺候著沈落枝從浴桶內走出來,為沈落枝絞乾髮絲,又挑選了衣裳穿好。
今日要見的是裴郡守的人,故而要鄭重對待。
沈落枝日後是要與裴郡守成親的,他們絕不能在裴郡守的人的面前掉了臉面,所以哪怕眾人都是舟車勞頓,也堅持給自己梳洗了一番。
負責給沈落枝挑衣裳的是彎月,大概是心裡惴惴,所以彎月拿了最上場面的一套衣裳,一套香月綢對交領上繡銀色仙鶴裙,外搭了一套白狐狸絨毛氅,足上踩了蜀錦銀絲珍珠履,髮鬢盤了堆松雲鬢,上簪了一套流光步搖,面上只上了點淡妝,又在額間畫了半輪明月,以為花鈿。
她本就姿色天成,額間一點,更是如玄女落塵,矜貴傲然。
本來見幾個隨從,不需如此莊重的,只是他們之前被金烏城給擄走過,她又被耶律梟那般對待過,若是要算起來,是名節有污,所以他們心下不安。
世人皆是如此,越是不安,越要表現得強勢高貴,以此來掩蓋自身。
沈落枝到前廳時,負責來接她的人已站起身了。
此人身穿青色短打,名喚「青叢」,是裴蘭燼身旁的長隨小廝,會些拳腳功夫,人很機靈,隨著裴蘭燼自京中來西疆赴任,以前裴蘭燼來江南提親時,沈落枝便瞧見過青叢多次,現下在西疆瞧見他,便覺得愈加親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