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那這個女子是誰呢?
他們周遭還有第三個人嗎?
還是說——
沈落枝思索到這裡的時候,他們又開口了。
沈落枝本以為他們是要說一些關於刺客的事,亦或者是關於旁的官事,畢竟一個將軍,一個郡守,現在遭受這危險,應該會談一些有用的事。
但誰料她藏匿於樹後,悄無聲息的豎起耳朵偷聽的時候,便聽見了那邢將軍道:「裴郡守,您那未婚妻可還在危險之中呢,你來尋我,若是叫你未婚妻知道了,豈不是有悖人倫?」
沈落枝是隱匿在樹後,悄無聲息的跪坐在地上的,聽到此言時,氣息都沉了一瞬,幸而她一貫謹慎,並未發出什麼聲音,沒有被那二人聽見。
裴蘭燼一介文人,走這幾步路已是勉強,現在山間蹦出一隻猴子他都不一定打的過,自然也察覺不到有人在一旁偷聽。
至於邢燕尋,心神都在裴蘭燼身上,自然也忽略了那細微的、融進風裡的動靜。
「我是來救你的,我還有話要和你說,很重要。」裴蘭燼無心與她爭辯,他喝了太多的酒,走了太多的路,渾身發軟,都要站立不住了,他只扶住了一旁的樹,道:「你我之事,若被沈落枝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她是我的妻,我定不會在她面前回護你的,邢燕尋,我是有婚約的男子,我不可能與你繼續這般糾纏下去的。」
男子的聲音在樹林中盪開,其中的話是什麼意思,已經不用思考了。
邢燕尋的臉驟然冷沉下來。
而耶律梟也在這時候抬眸看向沈落枝。
沈落枝安然的跪坐在樹後,她被錦緞織成的雲衣裹在身體裡,靜的像是月下的秋水,沒有任何動靜,她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所以眉眼間沒有一絲驚慌。
而耶律梟突然憑空在腹腔里頂起一腔惱怒。
沈落枝是郡主,是明月,是所有美好的東西聚集在一起的珍寶,裴蘭燼能得她,已經是他此生大幸了,他竟然敢與旁的女人勾連!
憑什麼?
沈落枝的美貌與品性,難道還不夠讓他滿足嗎?
他簡直比西疆的惡狼還要貪婪,還要該死!
耶律梟捏緊了腰側的刀,但他還沒動,一旁的沈落枝卻先他一步,伸手摁在了他的手腕上。
耶律梟渾身一緊,他抬眸看向沈落枝,在月色之下與沈落枝對視。
沈落枝無聲的看著他。
她美的像是在發光,整個人都蒙在那一層柔軟而不大真實的光暈里,然後望著他,緩緩向他搖頭。
——
而此時,樹林裡面,邢燕尋被裴蘭燼的話激怒了。
「我說過了,我也不會再給你糾纏!」邢燕尋的嘴比她的鞭子還硬,她人死了,燒成骨灰,這張嘴都燒不爛,她道:「我是受邀而的,我從始至終都未曾想過那些事,是你自己心虛,才頻繁提起!」
說完,邢燕尋轉身便走。
裴蘭燼並未追著她,而是靠著樹,擲地有聲的道:「所以,我會娶你。」
邢燕尋腳步一頓。
這轉折來的突如其然,讓她都有些不敢置信,又隱隱有些欣喜。
「你如何娶我?你不是說你們情比金堅嗎?」邢燕尋強繃著心緒,不讓自己被他哄騙到,並且毫不示弱的頂回去,一邊頂一邊往另一個方向走,她身有內勁,走起來都是裹著風的,靈巧敏捷的跳過了樹叢與亂石,三兩下便將裴蘭燼甩在了身後,但是她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下來,轉而向後看著裴蘭燼,等著裴蘭燼給她一個答覆。
裴蘭燼在荒山野樹間走的頗為費力,他身穿長袍,行動間,雲綢所織成的長袍總是被枝丫灌木碎石勾住,故而很快便被甩在了後頭。
裴蘭燼又不想失態,所以他慢悠悠的站直身體,不動聲色的整理了自己的衣擺,看向邢燕尋。
藏在樹後的耶律梟冷著眼盯著裴蘭燼瞧。
真該死啊。
他原先想殺裴蘭燼,只是嫉妒,但現在,卻是真切的憤怒。
沈落枝心心念念的未婚夫,不惜以身與他搏命也要嫁的男人,竟早與旁人暗裡勾連,聽這兩人的意思,竟還是藕斷絲連,他聽了都覺得忍不了。
沈落枝能忍嗎?
根本無需思考,沈落枝忍不了的。
她長了一身傲骨,縱然跌到塵埃里,短暫的被人踩在腳下,也會以她自己的方式慢慢的爬起來。
沒人比耶律梟更清楚沈落枝的為人了。
那是個美味羔羊,但是有毒,品嘗的時候,要萬分小心。
她沒有尖銳的獠牙和鋒利的爪子,但是她捅死人的方式更痛。
耶律梟轉而看向沈落枝,他緩緩放下了握著刀的手,示意沈落枝,他不會對裴蘭燼動手,沈落枝也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
殺了他們好似也沒什麼意思。
他現在更想知道,沈落枝在被人背叛時會怎麼做。
或者說,他想看著沈落枝自己去報復他們,他知道,沈落枝有這個本事,她是能在金烏城中殺出來的人,怎麼可能囚困於這兩人的手下?
沒人比耶律梟更知曉沈落枝的脾氣了,她是繞指柔,也是金剛劍,她是什麼樣的人,並不取決於她自己,而取決於旁人怎樣對她。
沈落枝這個人,一向十倍還恩,百倍還仇。
而這時候,耶律梟聽見裴蘭燼終於開口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