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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了母親的人,怎麼會不為自己孩子打算,怎麼會沒有私心?
是他沒把家事當成一回事,想著男人在外頭打拼,錦衣玉食地供著女人孩子就盡了義務。
誰想著,一步錯,步步錯。
齊玉塵面無表情地道:「國公爺於家事,少了戰場上的殺伐決斷。」
猛虎老矣,繁華落盡,殺伐褪去,暮年的英雄開始眷顧巢中溫情。
周國公倒是不否認,目光銳利地看著齊玉塵:「老夫或許不善處理內事,但對外看人從不出錯,你真覺得老夫會隨便將春和託付出去麼?」
齊玉塵直視周國公:「您的精挑細選,不就是看上了咱家的殘缺之身和手中權柄麼,您可知您勸兒媳改嫁本是好事,可對象是咱家,傳出去,周家還要做人麼?春和還要做人?」
周國公也並不惱他的諷刺,平靜地道:「齊督主不必惱怒,問問你自己,問問春和,這事,春和不願,誰也逼不了她。」
齊玉塵:「……」
周國公看著他,蹙眉:「齊督主如今也獨當一面,是聖君的肱股之臣,老夫能勸得春和同意,督主今日不願見她,難不成真心悅那宮婢麼?」
齊玉塵放下茶杯,抬頭看向周國公:「國公爺,人人看重的東西不同,你看重旭兒與周家在春和之上。」
他頓了頓:「但咱家,看重的是春和,咱家會尊重她的想法。」
周國公嘆息:「春和與景明、甚至與女君都不一樣,她於某方面,甚為傳統,老夫不勸,她此生不會再嫁。」
齊玉塵淡淡笑了笑:「那她就不嫁。」
說罷,他起身向外走去。
「要午時了,咱家不好在外頭多留,國公爺保重身體。」
周國公看著齊玉塵的背影,沉聲道:「齊督主,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和光同塵,與時舒捲。」
齊玉塵沒說話,人已遠去。
周國公有些倦怠地靠在輪椅上。
「國公爺……齊督主,除了聽兩位帝君的,萬事以大奶奶為重,只怕他不會……」一邊的親信有些擔憂。
周國公揉了揉太陽穴:「行了,別說了。」
說著,他苦笑一下:「說來,慚愧,老夫這把年紀,竟還得將春和拖下水。」
他是老了,也是怕了。
如故沒了,他怎麼都希望如故的孩子能一帆風順。
……
這一次的大年過得是極歡慶的。
景明、陳寧都回來了,甚至連荊南王楚元白也進了京。
一直臥病在床的太皇太后,在看焰火的時候,也難得有精神地與大傢伙同樂。
滿頭白髮的老太太一手握著十來歲美少年的手,一手捏著個幾歲小姑娘肉乎乎的爪子,含笑看著焰火與熱鬧的京城。
「好啊……好……哀家……到底能看著天下承平,去見故人們,也能瞑目了。」
玉一般的美少年彎了下流光溢彩的眸子,靠在她肩膀上:「太后奶奶別瞎說,希兒還沒帶你去看江南雨,塞北雪呢!」
眾人都心中唏噓,也不多言,只看著魚龍舞,東風夜放花千樹,漫天的流光溢彩。
明蘭若坐在邊上,含笑地收回停在親人們身上的目光。
目光無意落在遠處春和臉上,卻見她笑容依舊地指揮著底下人準備各種事宜。
只是笑容卻不及眼底。
而不遠處的齊玉塵,坐在席間喝酒,不曾多看春和,身邊站著的那名喚舒悅的女子。
明蘭若暗自嘆了口氣。
這兩人真是……
她原本想與春和說幾句話,但一直到大年初四,小希終於肯幫忙,她才得空。
「這剛下了雪,要去哪裡,你那好弟弟那裡?」上官焰喬看著明蘭若正在梳頭,他挑眉,走過去替她簪上一枚玉簪。
明蘭若:「……」
她輕哼了一聲:「小白一年就進京一回,你在吃什麼瞎醋。」
上官焰喬挑眉:「他都一把年紀了,卻不立正妃,誰知道他怎麼想的。」
明蘭若無語:「我是要去春和那裡,那丫頭這些天一直忙宮宴各種接待,人都憔悴了,我去看看她。」
上官焰喬卻坐下來,道:「你是想跟她談周國公希望她嫁給小齊子的事?」
明蘭若一頓,忽然抬起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門外,忽然坐了下來:「還真沒有什麼能瞞過你這位前任東廠督主。」
上官焰喬優雅地給她舀了一碗小火烘焙著的燕窩:「春和心裡怕是有怨氣的。」
明蘭若道:「想平淡一生,卻被公爹逼著再嫁,放在誰身上都有怨氣吧。」
上官焰喬輕勾了下殷紅的唇角:「怎麼,你也覺得周大將軍做出這種事,晚節不保?」
第870章 和光同塵(八)
明蘭若接過燕窩,神色有些複雜:「周叔父身為託孤之臣,當年頂天立地,寧願與周琛本家斷絕關係,也要拼了一生為外祖父平反,一身傲骨,但……」
「阿若……」上官焰喬懶洋洋地靠在軟枕上,打斷了她的話。
狐毛大氅襯得他眉宇深邃精緻又淡冷:「於尋常男子而言,千百年來,頂天立地的大義——上是天地君親師,下是節烈孝義。」
「周如故戰死,周國公雖痛,卻從未曾對你有半點怨言,甚至認為周如故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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