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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揮手,無數士兵都開始朝著那不到兩百人的老弱婦孺衝殺過去。
周琛看著那些廝殺的小身影和女子們的身形漸漸染上了血,依然不屈地站起來再戰。
仿佛能看見遠遠戰場之上,那些蕭家兒郎們怎麼跟那北蒙人、後金人廝殺到最後一刻的模樣。
他眼神有些恍惚和嘲諷。
「別告訴我,你下不了手!」周琛又一箭射出,將擋在孩子們面前,拼力廝殺的蕭家大夫人一箭穿心。
他不耐煩地看向一直沒有動的蒼喬。
蒼喬面無表情地閉上眼,聽著耳邊的傳來小小少年和少女們的怒吼——
「娘親!阿婆!!」「殺啊!」「為阿爹報仇!」
他再睜開眼,精緻的眼睛與眼角都一片猩紅。
那些狠戾與果決,讓一邊的周琛都看得觸目驚心。
少年一揮手,手挽長弓,懷抱滿月,三支箭瞄準了場內——「蹭!蹭!蹭!」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練了許久的三射弓。
•他一射弓停,卻手不曾停,再次彎弓搭箭,繼續射。
……
那一夜,炸雷之後是悶響聲,山石滾滾而下,將所有的一切罪與血都掩埋。
從此……
疾風寒月訴驚魂,丹心碧血碎寒山。
空留心事問余恨。
……
雨漸大,霧漸濃
從此……
冷進了人的骨子裡,將他的生魂與良心都凍結在那寒山夜雨間,做了祭品。
……
黑衣少年坐在廊下,不知坐了多久,面無表情地仰頭看天,一如精緻美麗的木偶一般。
「小舅舅……」
柔軟的有些呢喃不清的稚嫩聲音響起。
少年僵硬地低頭,便見小小的、極漂亮的奶糰子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他本能地就想躲,手上身上都太髒,怕弄髒她。
可小人兒卻很隨意地爬上他腿,坐在他懷裡,伸出軟軟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裡:「小舅舅……」
溫暖的、馨香的氣息瀰漫開來,那點幼獸一般暖意卻讓他僵在那裡不能動彈。
可凍結的魂魄仿佛微微動了動,他艱難地從喉間慢慢地擠出一個沙啞的字:「嗯。」
從此,勉強留了一半生魂在身上,小姑娘還願意抱他。
所以,是不是,有朝一日將命給了她,便能贖回自己獻祭了的靈魂呢?
……
「小舅舅。」懷裡的小人兒忽然又奶氣地喚了他一聲。
他低頭,輕聲應:「嗯……」
小人兒忽然抬起眼,兩行血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阿公死了、舅舅們、哥哥們、還有我阿娘……都死了,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少年猛然地僵住了,看著她手裡的匕首,渾身僵硬:「若若——!」
……
「唔!!」上官焰喬猛地坐了起來,臉色慘白又茫然地大口喘著氣,復又倒了回去,靠在牆壁上閉上眼喘息著。
窗外夜色依舊濃重,雨霧寒涼。
許久,他抬手插在自己烏髮里,低低地笑了起來:「呵呵……」
小齊子站在門外端著熱茶和補品,最終還是鬆開了手,沒有進去,只是暗自嘆了一口氣。
爺,已經兩三年沒做噩夢。
第756章 佳人無雙
小齊子轉身離開,回了自己房間。
心宿下了值夜,瞧著小齊子,一愣:「今夜你不當值啊,怎麼還沒睡。」
小齊子嘆了口氣:「我擔心爺的情況,感覺又有點以前在東廠時……」
小齊子沒說完,心宿卻明白了。
他是二十八星宿之首,曾經黑衣緹騎的都尉,跟著上官焰喬時間不比小齊子短。
心宿眉心微擰,看向小齊子手裡的茶盅和補品:「那你怎麼又不進爺的房間。」
小齊子搖頭:「你不懂,爺不會想要在做噩夢後,看見我們的。」
心宿沉默了一會:「爺逼自己,逼太過了,要我說,直接把那女人……」
小齊子卻搖搖頭:「你不懂,這對爺來說是一道要緊的關卡,如同當初在青雲殿那一場大戲,爺容不得一絲疏漏。」
如果只是想撬開那女人的嘴,甚至不需要用刑,讓小娘娘給她下點蠱蟲,什麼都招了。
可爺最忌憚的就是讓小娘娘知道。
這也是為什麼上官宏業如此肆無忌憚地將蕭蘭寧這「毒彈」送進來的緣故。
一炸,便是難以收拾的局面。
他嘆了一口氣:「在沒有確定那女人身上有實打實物證的時候,不能下手,也無法用刑。」
蕭蘭寧那女人殺不得、打不得的燙手山芋。
何況這裡,是赤血的地盤。
有些事,一旦泄露出去,定會生變。
他作為心腹,很清楚爺到底在避忌什麼。
但爺既不喜歡別人提和看見他寫過什麼,自己自然不會看。
那兩張留著爺筆跡的特殊書信,是用許多特殊材料出的人皮紙,早年間,東廠用來傳遞絕密消息的。
遇水不化,貼於膚身,不用特殊藥劑,平時沐浴都看不出端倪。
但這種東西製作方式極其複雜,失敗率高,所以爺掌管了東廠之後,用了其他更隱秘的方式替代了人皮紙傳遞消息。
如果不是爺用了手段動搖蕭蘭寧,再派人不離身的監視到浴室,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