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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和殿下之間,父子間談開了,臣就是那唯一的壞人,為了二位父子和睦,臣這犧牲,也是值得的。」蒼喬含笑著道。
上官宏業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人。
仿佛那副樣子,仿佛他真的只是想要為了他們父子著想,赤膽忠心的「忠臣」,
而不是給他們父子間設下殺局的惡人。
說完,蒼喬甚至還很有禮貌地略欠身:「好了,臣不打擾二位交談,先出去了。」
「等一下,等一下!」
看著蒼喬離開,明帝慌了,本能地就要伸手去扯住他的衣袖。
可他乾枯蒼老的手卻只抓到了空氣,房間的門「砰」地一聲關上。
明帝一僵,空氣里仿佛陷入了窒息。
他尷尬地咳了一聲,忽然轉身,看向上官宏業——
「業兒,不要聽蒼喬那奸人挑撥,朕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麻痹他罷了!」
上官宏業看著明帝,眼裡一片沉鬱:「是麼?」
「當然!你是知道父皇對你多疼愛的!到時候出去,咱們殺了蒼喬和他的餘黨,這江山以後都是你的!」明帝立刻點頭如搗蒜。
上官宏業又低聲問:「父皇,兒臣……」
他想問什麼,可卻又說不出口。
明帝卻敏銳地察覺了,又趕緊道:「業兒,你若不信,朕出去就立刻寫下聖旨,立你為太子,不對……是立刻禪讓皇位給你!朕當太上皇養老去!」
上官宏業愣了一瞬間,忽然問:「那父皇以後都不要修仙、煉丹了可好,那些……」
明帝不等上官宏業問完,毫不猶豫地承諾:「那是必然的,朕這幾日可想明白了,哪裡有什麼成仙成佛、千秋萬代的,剩下的日子,能平安度日,看你生幾個嫡出小皇孫……」
「朕……就滿足了!」他感慨地深嘆,抬手搭在上官宏業身上。
仿佛父子倆已經達成了一致對外,對付蒼喬那個「惡人」的決定!
上官宏業看著自己面前形容枯槁的皇帝,目光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父皇。
忽然之間,他想起自己幼年時看見的父皇,高大、英俊、眉目之間隱藏著鋒利,甚至暴戾都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劍。
可是現在,父皇已經被丹藥和女人弄壞了,成了面前這樣子一個乾瘦、眼下烏青濃重、頭髮花白的糟老頭子。
他忽然輕聲道:「父皇,你老了。」
「啊?」明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上官宏業低低地笑了起來:「你連騙人和撒謊,都變得這樣膚淺和容易被人一眼看穿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住額頭,慢慢地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
他的父皇啊,怎麼會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
為了脫身,連「禪讓皇位」「當太上皇」「馬上放棄修仙」這種謊話都說得出口。
明帝眼底閃過惱羞成怒的凶光。
皇家講究的是君臣父子,先有君臣,才有父子!
之前上官宏業對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如今他不過是暫時落魄,這個這混帳竟敢如此嘲弄他這個父皇,果然是早就有了二心!
上官宏業隨意地一抬眼,就留意到明帝兇狠的眼神。
父皇想殺誰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眼神。
他終於忍不住笑得七尺昂藏的身軀都渾身顫抖,眼淚都笑出來了……
在他甚至想過即使要冒險,未來不當這個皇帝也要救父皇的時候,父皇卻在想著,到時候出去了,怎麼處置他這個兒子啊!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蒼喬的「陽謀」,惡毒到極點的「陽謀」。
讓他和父皇眼睜睜地成了被困在「囚籠」里的「囚徒」——
明明他和父皇都知道,只要他們願意如民間的那些父子一樣。
同心協力,信任對方,就能殺出這個蒼喬給他們設置的「脆弱」囚籠,殺了蒼喬。
可——他們父子之間根本就不信任對方,也無法信任對方!
父皇越是表示會讓步,會如何如何,越是證明他在撒謊,自己越是無法信任他!
多麼,悲涼又可笑!!
這就是皇家父子!讓人絕望透了!
明帝被上官宏業笑得有點發怵,心裡覺得有些不安。
可他不知道自己這個一向表現「耿直魯莽」的兒子怎麼忽然像變了一個人——
尖銳而刻薄,又仿佛能洞察一切。
「別笑了,宏業,你到底在笑什麼,父皇說的那些哪裡你不滿意,你說便是,父皇都答應你!」明帝忍不住煩躁地道。
終於,上官宏業停住了笑,他抬起發紅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明帝,忽然道——
「父皇,兒臣可以死的,可兒臣身上背負了那麼多人的希望和信任,豈能為了我的選擇牽連他們呢,對麼?」
明帝雖然被丹藥弄得腦子有點糊塗,可他終究不是個傻子。
他猛地抬起眼,死死盯著上官宏業吧:「你想做什麼,朕是你的父皇,你的一切都是朕給的,朕說了過會給你,就會給你!帶朕出去,現在,馬上!」
這渾蛋難道要捨棄他?
上官宏業垂下眸子:「好,兒臣帶你出去……」
……
「老和,你猜,等會出來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蒼喬看著那房門,懶洋洋地坐在紫檀精雕的八仙椅上,拈了塊山楂糖放嘴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