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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還在專注絮果的問題,他替自己的朋友再次問聞蘭因:「你怎麼叫同窗的大名啊?」
那邊的楊樂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聞蘭因等人的動靜,聽到犬子的問題後,也是眼前一亮,就像發現了什麼把柄。對啊,之前聞蘭因說是因為他叫他的全名才打他的,怎麼現在聞蘭因自己就能叫他的全名了?這算什麼?知法犯法?
不等楊樂藉故找茬,聞蘭因已經把他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搬了出來:「因為我是北疆王世子,他只是一個白身。」上級是可以叫下級大名的。
楊樂:「……」雖然他的大爺爺是首輔楊盡忠,但楊樂也必須得承認,他自己如今還什麼都不是。
好氣!
絮果那邊已經迫不及待的玩起了紙飛機,那是聞蘭因送給他的第一架,他站在聞蘭因替他穩住的凳子上,對著紙飛機的一頭輕輕哈氣,然後踮起腳尖奮力一擲,就看到那架有著藍色水波紋的小飛機乘風而起,悠悠然地飛過了所有人的頭頂,也飛過了蒼穹齋正屋的門窗。
它就像紙鳶一樣,仿佛下面有誰用一根細細的繩線在拽著它,讓它可以不高不低地穩穩飛過院落,滑向藍色的四角天空。
那是絮果擲出的最遠的紙飛機,也是蒼穹齋的小朋友們所沒有見過的遠。
「哇哦。」一群穿著襴衫的小朋友或跑出門去,或高高低低地擠在臥欞窗邊,競相發出了驚呼。楊樂一邊說著這有什麼,一邊又忍不住想去窗邊看一眼,就一眼。結果……就被小山一樣的司徒犬子給擋了個結結實實。
楊樂再次被激怒,只不過他是打死不會說自己也想看絮果的紙飛機的,所以他對司徒淼說的是:「你也太胖了吧?真礙眼啊。」
司徒淼猛地回身,都不需要他做什麼,只這麼逆著光站著,就有一種凶神惡煞之感撲面而來。
嚇得楊樂差點沒站穩,原地就是一個後仰。
但司徒淼卻並沒有真的動手,因為夫子說打人是不對的,誰先動手誰就輸了。司徒淼小朋友雖然天生神力,卻並不會利用這種優勢隨便欺負人。他只是提醒聞蘭因:「你是陛下的親弟弟,北疆的世子,他一個白身見了你,有行過禮嗎?」
楊樂:「!!!」
司徒淼其實也沒什麼意思,就是口頭上說說,以報方才之仇。但聞蘭因……模模糊糊看向楊樂的眼神就危險多了,他嘴上說著「誰讓本世子寬容呢,一般不會和同窗計較」,心裡卻在想著,要計較,那也要選個人多的地方啊。
***
朝堂上,依舊是太后綰攝天下,小皇帝無所事事地托腮看群臣吵架。不發言,沒意見,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
因為朝堂上還是那點陳芝麻爛穀子,關於到底要不要給皇帝換個爹,車軲轆話來回說,小皇帝抬起紋龍的大袖掩著口,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
右手邊以北疆軍為首的武官們更過分,他們站著打瞌睡都不背人的。等被言官噴了,就理直氣壯地罵回去,這事每回吵到最後有結果了嗎?我們發表意見有用嗎?
珠簾後年輕的太后也在心裡猛猛點頭,對啊對啊,有用嗎?這幾天來來回回的就這麼幾句,明顯是清流一派有些辯不過楊黨,又開始使用拖字訣了,他們根本不想解決問題,只求一個糊弄。
等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楊太后心下也是一震,她竟然聽懂他們的意圖了!
不等太后為自己的進步而感到開心,清流黨再次進化,或者說他們拖了這麼久,終於攢好了大招,開始整新活兒了。
這一舉打破了兩派的僵持,朝野上下為之一振。
清流一派帶頭上奏,請陛下起用先帝朝時的名臣、如今有名的大儒紀關山。紀關山紀大人是武陵書院出品的又一優秀代表,是廉深的老師,也是清流派領袖陸春山陸閣老的師兄,曾擔任過鴻臚寺卿、禮部尚書,主掌外國使命。
這位紀大人還有個很出名的遠房侄子,大書法家紀鶴歸,也就是不苦的親爹。紀家出了不少文人,在朝中做官基本都是清貴那一掛的。
紀關山不算清流一派,卻是朝野內外人人都知道的賢能之臣,真正一心為國,鞠躬盡瘁的那種。
當年大啟和蠻族打仗,打到一半,蠻族其實就已經準備投降了。只不過一開始派去和談的是鴻臚寺里的楊黨。也不知道楊黨是怎麼想的,談到最後,竟準備答應蠻族稱臣的條件:大啟要把北疆軍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土地再無償地還回去。
偏偏先帝也有了答應的趨勢,因為打仗真的很燒錢,他不想再給北疆軍投入更多的銀兩。他也不想要占回來的清苦之地,那邊被蠻族占據多年,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重新治理開發,能收回來的稅又只是杯水車薪。先帝算了一筆帳,鬧心了好些天。
但擬定的和談條約被不慎走漏,引起了全國極大震盪,甚至差點引起北疆譁變。都不是北疆王有什麼想法,真就是下面的人不能忍了。他們表示,兄弟們在老皇帝摳門的糧餉下飢一頓飽一頓的也就算了,幾乎是用血肉人命去填,才好不容易把當年失去的八個州郡拿回來,結果你皇帝老兒輕飄飄地一句說還回去就給還回去了?憑什麼啊?
當然,最後北疆軍還是沒有反的。
因為紀關山制止了先帝喪心病狂的想法。紀老爺子也是個硬核文臣,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套對先帝沒用,先帝非要一意孤行,索性就拿出了當年景帝的御賜之鞭殺入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