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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果這一病就從年末病到了年初,雍畿熱鬧的新年氣氛沒能感受多少,淨感受中藥的草本味了。不過在李大夫的細心照料下,他如今已經全好啦。
絮果可喜歡李大夫了。
連亭為此甚至動了請對方當自己府上郎中的心思,可惜,李大夫自己家就是開醫館的,又志存高遠、想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窮苦百姓,便婉拒了連大人豐厚從優的待遇。連亭最近一直在發愁給兒子請大夫的事,他不想再讓年前的事重演。
不苦懂了:「這又是去選大夫?找到合適的了?要我說,不然你再等等李大夫吧,指不定哪天我娘就甩了他,他受情傷嚴重,你不正可以趁虛而入、以利誘之?」
連亭:「……」明明我能懂你的意思,但你怎麼就能說得這麼引人誤會呢?
絮果坐在轔轔的馬車上,在兩個大人之間來回張望,很想有點參與感,就抱著獴娘說:「我們是去六疾館。」
六疾館,大啟最有名的醫館之一,全國各地都有,是和悲田養病坊、惠民藥局一樣,隸屬於太醫院旗下的特殊機構。惠民藥局是專門為看不起病的百姓救治施藥之地,而六疾館則是為大眾提供驗脈之所。
驗脈,說白了就是體檢。也是打從南邊開始近些年才流行起來的東西,不是說大啟人以前就不做體檢了,只是沒有如此成規模、成習慣的遍地開花。
過去一般人家裡也沒這個條件。
但自從先帝下旨,強制讓驗脈成為了入外舍、朝堂的一個必要條件後,大啟的各行各業也就逐漸紛紛效仿了起來。驗脈行業成了醫館熱門,各地如雨後春筍般都冒了出來,內卷造成了價格降低,百姓反而得了實惠。小病早治,既不用花太多錢,也解除了將來演變成大病的隱患。
不用懷疑,先帝會下這麼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主要還是為了賺錢。
他因為想降薪而給官宦子弟免了學費,但以先帝摳門的性格來說,想也知道的,他總要從其他渠道再把這個「損失」賺回來。於是乎,在不知道是誰又給上了一道諫後,大啟就開啟了全民體檢的時代。
不管是新入學的學子、還是參加科舉的考生,亦或者是等著入朝為官的大人,都需要先去朝廷指定的醫館進行驗脈。
驗脈自然不可能是免費的。看著源源不斷地入帳,想到一個人一生從入學到科舉再到當官都要被自己薅羊毛,先帝是半夜做夢都能笑醒。
雍畿的六疾館位於北城。
那是一座臨街的重層樓,面闊五間,不大不小,中間掛著「六疾館」字樣的匾額。大門口平添多出來半間牌樓,斗拱上正掛著傳統的華板,是特意雕刻成魚形的招幌,既寓意著藥到病除的治癒,也代表著這裡全天無休、一直都有坐堂大夫,都是太醫院委派來的食祿之人。
絮果在來的路上還有說有笑的,等到了被抱下馬車才開始害怕,他小聲地問阿爹:「要是我的病還沒有好,不能入學了怎麼辦?」
不苦大師在旁邊誇張地擠眉弄眼,蠱惑道:「不能上學還不好?你可以在家玩啊,我陪你。」
「你快閉嘴吧!」連亭橫眉冷對瞪向友人,又想到兒子還在呢,就臨時補了一句,想努力讓自己顯得溫柔點,他兒子好像更喜歡李大夫那種文弱款,「我是說,這位大師能請你不要誤導小孩嗎?驗脈只是為了了解你的身體情況,做個記錄,不會不讓你上學的。況且我們的病已經好了呀,阿爹還給你請了藥師佛,祂會保佑你再不生病的。」
絮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重新開心了起來。
可以說是非常好哄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絮果才重新有了心情打量起眼前的六疾館,唯一的感覺就是好多好多好多人啊。
本該以廣招徠的檻窗風門口,此時正站著數名面色冷硬的兵將,有人腰間佩刀,有人拿著長槍,身上的甲冑更是加重了那種不好惹的感覺。今天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醫館習以為常,早早就和雍畿的北部尉協調好了到現場維持秩序的人手。
今天十五,明天十六,也就是各大官學正式開學的日子。學生們一年一驗脈,不管是國子學、太學還是其他,全雍畿的官學就只認六疾館的驗脈結果,可想而知其盛況。
連亭本還覺得趕在最後一天來驗脈的人應該不多了,萬萬沒想到六疾館能如此人聲鼎沸、門庭若市,各式各樣的馬車已經擁堵到了讓人根本找不到下腳的地方。畢竟一個孩子至少要帶一到兩個家長,甚至更多前呼後擁的僕從,周圍還有瞅准商機的小販當街就做起了叫賣生意,好不熱鬧。
絮果的狐獴小隊已經系好了小繩,被僕從們妥善地一對一照顧在了懷裡。絮果也被阿爹抱著「高瞻遠矚」,他說:「看來有拖延症的不止我們哦。」
連亭剛想回說,咱們可不是拖延症,只是剛巧你之前病了,我怕你出門吹風再著涼了才拖到了今天。
就聽到旁邊一道清潤的男聲正在說:「沒想到今天會這麼多人,犬子你乖啊。之前你爹不是不想帶你來,只是他,呃,朝事繁忙,最後這不還是請了你姨父我幫忙嘛。」
一個男童口齒清晰地跳著腳回:「騙子,你們大人就會找藉口。之前過年,大家都休假,他一個降爵襲承的奉國將軍能忙什麼?」
領著男孩的大人被懟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