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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格外好睡的午後。
絮果坐在山花齋的學堂里讀書,一邊一手撐著一點一點、不斷打瞌睡的腦袋,一邊試圖用走神的方式來對抗睡意,想讓自己振作起來。但是他真的好睏哦,腦子幾乎變成了一團漿糊,最後還是沒忍住抬袖掩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頃刻間就被飽滿的露珠充盈。
聞蘭因別彆扭扭的回頭,假裝看別人,實則餘光全在絮果身上。
絮哥兒哭了!
就因為他倆微小的吵了一架,絮哥兒哭了!
絮哥兒果然在乎我!
是的,絮果和聞蘭因吵架了,至少在聞蘭因看來他倆是吵架了。吵架的理由非常無厘頭,因為詹家的大寶和二寶吵起來了。詹家的雙胞胎受限於他們特殊的伴生身份,對外一向是同進退、共榮辱的,但在私下裡他們也會像尋常的兄弟那樣,時不時的吵個架、拌個嘴。
甚至有時候都說不上來因為什麼就能吵起來。這天他們從自己的學齋走到絮果的學齋時就吵了一路,見到絮果後還在吵,而且越吵越激烈,最後甚至競相攻擊起了彼此的長相。
一個說:「你說謊,你才丑。」
另一個說:「你才說謊,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其他旁觀吃瓜的小郎君都茫然了,他全家不就是你全家嗎?不對,你倆不是共用一張臉嗎?這還能有美醜之分的?
詹家的雙生子卻頗不服氣,別人看不出來他們的不同,但他們卻覺得他們一點也不像。
而這便是他們這次吵架的根本原因。
絮千戶再次出警,前去勸架。他看出了雙生子的根本矛盾,就沒說什麼「你倆長得都一樣」之類只會讓他們越吵越凶的話,但也沒有當個裁判,非要給他們的顏值分出個高低上下。而是說哥哥悅澤若九春,弟弟磐折似秋霞。沒有美醜之分是因為他們都各有千秋,在伯仲之間,實在難分。
美不是只有一種,評判美的標準自然也不能只有一種。
絮果這些一套一套的雞湯,都是跟他娘學來的:「就好像我和蘭哥兒,我們都很好看,但並不能說我們誰更好看,對吧?」
詹家兄弟這才喜笑顏開。他們剛被哄好,聞蘭因在旁邊就幽幽的來了一句:「但我就是覺得絮哥兒你比我好看啊,而且,大寶頭好像就沒有二寶大。」
最後一句殊為致命,雙生子立刻炸鍋。
一個覺得聞蘭因很有眼光,另一個覺得聞蘭因胡說,但兩人誰也沒敢把北疆王扯入戰局,選擇了內耗彼此。
一個說:「你竟然笑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當好朋友了。」
另一個說:「我才不要和你當朋友呢!是我先和你絕交的!」
然後,兩人就到底是誰先絕交了誰的問題展開了激烈交流,都快要大打出手了。絮果再顧不上和聞蘭因說什麼,只來得及看了對方一眼,就匆匆跑去勸詹家兄弟三思,生怕他們真的打起來。一直勸到快要上課,倆兄弟還沒和好。
而聞蘭因根本不關心雙胞胎的死活,他只在乎絮果,他覺得絮哥兒肯定生自己氣了。可是他就是覺得絮哥兒更好看啊,哪怕是絮哥兒覺得他倆一樣好看也不行,他們要尊重客觀事實!
之後時間就來到了聞蘭因看到絮哥兒「哭」的這一幕。
聞蘭因徹底慌了,什麼客觀什麼事實?絮哥兒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說明天早上太陽從西邊出來,那太陽都必須得從西邊出來,不接受任何反駁!
在聞蘭因琢磨著該怎麼道歉的時候,絮果終於找到了讓自己打起精神的辦法,他開始觀察期了窗外大樹上的小鳥,它正在載歌載舞的給自己搭窩,利用銳利的鳥喙穿針引線,靈巧又不失縝密的在即將成型的巢穴里上上下下,既像個經驗豐富的工匠,又像個技術嫻熟的繡娘,看的絮果是嘆為觀止。
小鳥建房子是跟著大鳥學來的,那大鳥又是跟著誰學的呢?絮果突然想到。一代傳一代,總要有個源頭吧?最初的源頭鳥又是跟誰學的呢?總不能無師自通吧?那鳥豈不是成了精?
想著想著絮果就再也撐不住,在課堂上徹底睡了過去。
其實絮果沒睡多久,也就短短几息吧,他便在半夢半醒間聽到夫子突然停下了講課,說起了讓全班都為之一緊的詩詞:「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大夢誰先覺*……」,這是夫子在上課時看見有誰睡覺、準備點名的前兆,全齋都好怕的。
絮果也恨不能趕緊睜眼,想去看看誰是那個倒霉蛋。
然後……
就聽到了「平生絮果知*。嗯?」。
絮果:「!!!」
不等絮果衝破夢魘的阻礙睜眼,夫子已經中氣十足的點了名:「連絮果!你給我站起來!」
一個激靈後,絮果徹底清醒,從座位上「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在支支吾吾始終回答不上夫子的問題後,就被夫子毫不猶豫的「請」出發罰站了。
距離東廠徹查國子監已經過去了三年多,夫子們雖然仍對東廠那些駭人的手段心有餘悸,但他們也已經看出來了,連閻王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至少在孩子的教育上他比楊家可好說話的多。夫子們不怎麼擔心被廠公報復了,絮果也就因此失去了某些「特權」。
準確的說,這些夫子是一點點的試探出了教育絮果的尺度,好比絮果因為上課走神而罰站,那就沒問題。但如果換成打手心,把孩子罰出了身體問題……那就等著連督主和他們沒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