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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家的道場賣道家的法器,路子屬實是走得有些野了。
連亭卻見怪不怪:「是張家道冠吧?」您大侄子不苦大師的產業,攤子鋪得極大,整個北方的主要城市都能見到張家道冠的招幌身影,說來怪不好意思的,連亭正是其店鋪的主要投資人。
雖然連亭不信神佛,但他不得不說,搞宗教迷信是真的賺錢。
這也是連太監如此有錢的原因之一。
連接著素齋樓和燒朱院的,是鋪滿了道路兩旁、整整一條街的小吃攤。天南海北的各地特色吃食,花樣繁多,熱鬧異常。絮果一眼就看上了掛著「苦樂參半」招幌的攤子,他不認識字,但他認識招幌下的碗形牌。
這家賣的是川蜀一帶的紅油米纜(米線),紅彤彤的一碗,又酸又辣,所以取名苦樂參半。
絮果在吃辣方面,屬於是又菜又愛吃,本來連亭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還以為他在江左時有多能吃辣,結果小朋友一口下去就開始飈淚並嗷嗷喊叫:「阿爹,這米纜打我!米纜打我!」
連亭:「……」那就不要再吃第二口了啊。
但小朋友已經很勇的又呼呼旋風吸入了第二口,舌頭再次被米纜瘋狂毆打。小皇帝已經顧不上自己吃,只在一旁看熱鬧,忍笑真的忍的很辛苦。
北疆王世子聞蘭因小朋友就不同了,他有事是真笑。
絮果:「!!!」
兩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友誼小船瞬間傾覆。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絮果就感覺像是有火焰在跟著他的舌尖燃燒。然後,他就幹了件長大後每每想起總要捂臉的崩潰事,他直接把用筷子卷好的第三口米纜,塞到了正開口大笑的世子嘴巴里。
連演技極佳的連亭都不禁睜大了眼,想要上前替兒子彌補失控的場面。
幸而,小皇帝終於沒能忍住地捧腹大笑,緩解了所有要命的危機。皇帝這個哥哥吧,對弟弟好是真的好,畢竟他就弟弟這一個親人了,但該嘲笑的時候也是一刻也不會落下。
只能說是親哥沒錯了。
聞世子的貼身侍衛已經就位,隨時等著世子爺開嗓玩命嚎啕時上前安慰。
按照聞世子一貫一點委屈都不肯受的性子,遭遇這樣的辣覺攻擊,他不鬧個天翻地覆、舉世皆知才怪。但奇怪的是這一次他沒有,不僅沒有,還非常反常地把所有絮果餵過來的米纜都吃了個乾乾淨淨。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辣的,小世子白皙的臉頰被迅速染上了兩坨紅暈,雙眼只直勾勾的盯著筷子尖,好一會兒都不怎麼敢再去看絮果。
絮果其實在戳過去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幸好,聞蘭因沒有哭鬧,他也就順勢安靜了下來,再不敢惹事。
一直到離開苦樂參半的攤子,聞世子還頗有些遺憾,頻頻回頭,真的不再多吃一口了嗎?
絮果:???什麼毛病?
一路走到燒朱院,三個小朋友已經撐得完全吃不下炙豚了。但連亭還是讓人買了些,拿油紙包好帶走了。
按照之前的計劃,連亭帶眾人開始了重走回頭路。從山頂廟中最高的一道門,順著下山的台階,往人聲鼎沸的山門走了下去。這一回就不是之前快速略過的走馬觀花了,而是從「金碧輝映,雲霞失容*」的廟宇,一路細細看向了「珍禽奇獸,無所不有」的林立商鋪。
這途中再次路過了不知道多少個玩具攤位。
連亭每次總能有辦法在兒子看到前,轉移他的注意力,一會兒是「絮哥兒你看,那個果子像不像一個五角星?」,一會兒又抱起兒子轉個圈,原地飛起來的小朋友笑得別提多開心了。
一次兩次還好,但次次都是這套把戲,連最傻的聞世子都品出不對了。
只是聞小因不太敢確定,先小聲和他哥確認:「連伴伴是不是不想讓絮哥兒看見玩具啊?為什麼?」
說實話,小皇帝也有一些茫然,但身為哥哥不能說不知道,他只能硬著頭皮尬編:「因為這些玩具都是民間之物,做工不夠講究,用料也不精細,很容易扎傷手。你看見什麼喜歡了就告訴我,回去讓內官監用好料子給你做。」
在聞家兄弟「樸素」的價值觀里,暫時還沒有他們不能亂花錢、家長不讓買的概念。只有他們想不想要,以及他們的身份能不能要。
當然,最後的這一點,在兄長升職成皇帝的那一刻,也消失在了兄弟二人小小的生命里。
一人行道過殿前時,他們也隨大流地去給佛祖上了香,只是上香的人實在太多,連亭本有意遣人去和寺里溝通給陛下清場。但小皇帝卻反而覺得排隊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生體驗,他這一趟本就是要與民同樂,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
「求神拜佛,心誠則靈。」
「您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極好的……東家的。」天下的東家。連亭見縫插針地捧了捧。
絮果卻在一旁大膽開麥:「可是我娘說,求神拜佛最重要的是和菩薩說清楚你是誰、家住哪裡、網名是什麼、身份證號是什麼。不要讓菩薩的願望應錯了人。」
絮果其實說不明白什麼網名、身份證的,但不影響大家理解其中深意。
看上去每個人對這個「講究」都好像興趣寥寥,只是……剛剛已經跪過蒲團的幾個北疆軍小哥,又狀若無事地退回來重新排起了隊,準備再和菩薩詳細說一下自己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