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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雖然看上去還是脊背挺直、倍兒精神地騎在馬上,但其實整個人都僵了,渾身冰涼,宛如冰雕,抓著韁繩的指關節紅得發紫。
偏偏騎馬是他提出的要求,他不能慫!
聞小因努力控制著發白的唇瓣,不讓自己的寒冷被哆嗦出賣。他現在連轉頭都做不到,只能目視前方,生硬地問他皇兄:「阿兄,你怎麼還不下馬?」
皇帝這邊的腦瓜子也是嗡嗡的,人都麻了,還在嘴硬:「朕,咳,我還想在馬上看看。阿弟你呢?」
小世子一臉深沉:「我也是。」
其他做普通護院打扮的北疆軍此時都差不多,穿著最薄的綢緞秋裝,連個披風都不肯穿,卻還要和同袍談笑風生。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對吧?北疆有多苦寒全大啟都知道,想當年他們大冬天跟著老王爺去奇襲蠻人,那大雪,那冰川……
他們北疆軍,主打的就是一個火氣旺!
但一行人卻騎馬站在開源寺的大門口,久久沒有動彈半步,直至逐漸接近正午的陽光,才一點點曬化了他們的倔強。
忽而就聽到不遠處馬車裡傳來了一個童聲,正脆生生地說:「阿爹,這玉露團真好吃!」
絮果雙眼眨巴眨巴地看向他爹,暗示得不要太明顯——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們回去是不是也能吃?
北疆軍的大長腿哥哥們不由跟了一個哆嗦,這鬼天氣吃玉露團?你們雍畿人難不成都是火爐做的?
小世子不知道冷不冷,他只是想起了他們晚上還要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在經過腦海里長久的掙扎後,他還是小聲對皇兄說:「我們回去的時候,還是買幾輛馬車吧。」
皇帝:「……嗯。」
***
雖然連亭和小皇帝在山門前有過短暫的邂逅,但連亭自認為是個「內向」的人,內向到在休沐日遇到頂頭東家,根本不好意思上去相認。只第一時間給下人使眼色,一行人悄聲後退,扛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絮果扭頭就跑路了。
連亭一邊跑,還一邊在心裡想著,陛下在這個兄友弟恭的溫情時刻,肯定也是不想看到我的,我怎麼能上去打擾呢?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絮果只覺得和阿爹玩了一個很好玩的遊戲,被扛起來後就一路笑個不停,他們抄小路,快速略過了小廣場、三道門廣場、二道門廣場……中途路過集中的玩具攤時,連亭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捂住兒子的眼睛。一直到大雄寶殿後面賣文玩的資聖門才把絮果放下。
絮果卻還覺得不夠,伸著手對阿爹說:「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連亭哭笑不得地抱起兒子,準備滿足他的願望,順便和他商量:「咱們稍稍改下行程,好不好?先去吃飯。」
免得一會兒逛著逛著又和那對皇家兄弟來個不期而遇。陛下人很好,但如果能不在休沐日遇到就更好了。
絮果不疑有他,咔咔點頭,和阿爹在一起幹什麼他都會覺得開心。
資聖門的後面就是大啟鼎鼎有名的開源寺素齋了。素齋樓分上下兩層,一樓每位只收取十文錢,吃多少都是十文錢,素麵、素包子並各色素菜,可謂是應有盡有,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觀音面,頗受香客追捧。二樓就是單點了,價格也會相較於下面貴上不少,還會收取茶位費。但勝在環境素雅,人流較少,只有京中有頭有臉的權貴前來禮佛時,才會選擇上二樓。
不過樓上樓下都一樣,不設包廂,二樓頂多只有半包的閣子。沒什麼原因,從素齋樓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是這麼一個模樣。
絮果學著他爹,似模似樣的看起了竹簡上的菜單,卻其實一個字也不認識。
但他看到了隔壁桌點的甜點,紅酥!紅酥是滴酥的平價版,用果汁染了顏色,勾兌的也不再是蜂蜜,而是更為便宜的蔗糖,但口感上卻更甜了,在大啟很是風靡過一段時間。
「阿爹,我要吃那個。」絮果指了指紅酥,甜食對於小孩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他根本把持不住。
連亭卻皺起了一雙細眉,這一路上絮果可沒少吃這又涼又甜的東西,他只能哄著兒子道:「你看得懂那上面寫著什麼嗎?」
他指的是二樓供奉的一尊監齋菩薩兩旁的對聯。
絮果老實的搖搖頭。
「那太好了。」連亭對兒子和善地笑了笑,「爹是說,你看不懂,爹念給你聽啊,上面寫的是,小孩子,不能吃,非要吃,鬧肚子。」
絮果:「!!!」
皇帝一行人也按照連亭最初的規劃,一到開源寺就直奔了素齋樓,聞蘭因正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就聽到了連亭父子的對話,他看了看對聯,再看了看那邊正在哄騙小孩的連亭。
又是你,大騙子!
不等絮果有什麼反應,聞世子已經閃著正義的金光健步上前,對絮果一臉認真地建議:「快跑!他騙你!」
作者有話說:
*素手淋瀝而象起,玄冬涸冱而體成:引自詩人王泠然的《蘇合山賦》。
*監齋菩薩:指監護僧眾齋食的神祇。以前在印度,直譯的話應該叫大聖緊那羅王菩薩,只不過傳入我國後,就有了個國產名監齋菩薩。大多寺中的廚房都會供奉祂。吃飯的地方會不會供奉就不確定了,反正大啟會供奉(不是)。
*紅酥、滴酥、玉露團,大家可以簡單理解為:五毛冰棍、以前十好幾塊現在價格被打下來的四塊錢雪糕(奶凍),以及……哈根達斯。冰棍雖然便宜,但也會有有錢人為了懷舊童年專門買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