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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沒有學這幾個字啊。」連先生理直氣壯。
絮果才上了一個多月的學,又能指望他學會寫多少生字呢?事實上,哪怕是在這篇習作成果里,也有不少字是他超前跟著小葉子學的。尤其是阿爹的名字,可難寫了,他私底下練習了好久,也是他除了自己和阿娘的名字以外,目前寫的最好看的字。
絮果還情不自禁的在他爹名字旁邊畫了一朵小花,用以表達自己抑制不住的喜愛之情。
「你不會寫,就硬編一個字湊上去啊?」不苦嘖了一聲,你這麼牛逼,你夫子知道嗎?
絮果沒著急回答,而是努力先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自認為委婉的表示:「叔叔,你是不是沒有上過學啊?」
不苦:「???」
「這是《廣韻》里的直音標註法哦。」用相同音節的簡單字,來標註另外一個更複雜的字。
「如果能在全國範圍內的推廣音標就好了。」絮娘子過去總這麼說,「可惜那個天煞的葛朗台沒採納。」
「葛朗台?」年紀更小一些的絮果坐在回憶里,像朵大大的向日葵,不管阿娘走到哪裡,他的頭和目光總會追到哪裡。
「就是說特別、特別摳門且小氣的人。」阿娘如是回。
絮果很快就從回憶中抽身,看向不苦叔叔:「要不要我教你怎麼注音?」
絮果一旦學會了什麼,就會非常有分享欲。之前他還覺得大人們肯定學過廣韻,就不太好意思繼續班門弄斧。但是如今嘛,絮果期待地看向了他好似失學兒童的紀叔叔,都快要把「我想上崗當夫子」的興奮寫在了腦門上。
他甚至已經提前開始在心裡計劃盤算,自己今天當直講,明天就能升助教,那後天就是五經博士啦!
然後,呃,然後是什麼?當司業?
不苦大師一臉悲憤:「我也是上過學的好嗎?就在泮宮!」不過,他確實是把學的東西差不多都還給夫子了。絮果這麼一提,不苦才終於跟著模模糊糊的有了一點印象,「注音還有譬況和讀若嘛,對不對?」
絮果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學著杜直講的語氣說:「看我幹什麼?看書啊。這可是一道送分題。」
不苦:「!」總覺得這語氣有點熟悉啊,救命,他被一些死去的記憶攻擊了。
不過,大師至少知道了絮果的意思就是他沒說對。他不死心的又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後還是依靠翻開小朋友的課本,才終於發現了被自己遺漏的最後一種注音法——反切。這是什麼鬼?他研究了半天,都沒搞懂反切到底是怎麼注音的。這樣看來的話,他確實是……
「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絮果立刻接話。他這也是和他娘學的,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義務教育,也不影響他靈活運用在合適的地方。
然後,這天很晚回家的連大人,就看到不苦在追著他兒子滿書房跑。
雖然絮果也笑的很開心,但連亭還是徹底死了請好友來給兒子當夫子的心。不苦只會耽誤他兒子上進!就像那一窩狐獴!最近狐獴一家被明令禁止進入的地方,從拔步床擴大到了書房,連亭已經好幾次發現兒子只顧著和獴娘玩,而分心不好好寫功課了。
「你在想什麼?」不苦止步,駐足在好友身邊撩閒。
連亭也是據實以告,沒有半點隱瞞:「我在想我要不要在絮哥兒的書房門口也立塊牌子。就寫不苦和狐獴不得入內。」他還商量著問了一句,「你更喜歡花梨木還是桃木?」
不苦本想說「我想要問候你老母啊」,但再一想連亭和他親生父母的關係,連亭大概只會滿不在乎的回一句「你隨意」,就換了一句嘲諷:「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啊,連狗剩?」
「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連亭「含蓄」一笑。
不苦大師只能選擇精神勝利法,他在心裡想道,你兒子為了押韻,說你是大O羊你知道嗎?不,你不會知道了,因為老子不打算告訴你了!
等等,這個O是什麼?羚羊嗎?羚的近音字是什麼啊?好像還真的沒什麼比較簡單的近音字,那確實只能畫圈了。啊,不是,他終於想起來反切是什麼了,反切就是在這種無字可用的時候,再找兩個更簡單的字組成一個音。哈,絮果的反切也沒學好。
總之,連狗剩你就等著當羊吧!明天老子就給你買兩個羊角回來!
大師說到做到,出家人從不打誑語,隔天就真的讓童子往東廠衙署送了兩個讓連亭百思不得其解的羊角。破筆還以為是大師出了什麼事,要用羊角當隱晦的求救信號。連亭卻很了解朋友,明白不苦就是純純發瘋,直接把羊角扔到了一邊沒管。
而在此時此刻的外舍里,杜直講面對絮果的習作,拿著宣紙的手都有點抖。看得出來「我的督主父親」這幾個字是鶴子先生寫的,也看得出來「記」是絮果自己補在邊上的。
但他真的不能理解,廠公到底是怎麼同意讓兒子把自己比喻成山羊的啊。
「是綿羊哦。」絮果站在夫子的書桌旁,踮起腳,偷看夫子現場給他的習作評分,順便「公布」正確答案,「我會寫山字。但我感覺山羊好兇啊,我以前在老家的時候,還被一頭山羊追著跑過,把鞋都跑丟了。我阿爹那麼溫柔,肯定更像綿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