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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亭沒說什麼,只是輕笑了一聲,他守在門口台階下的心腹下屬就立刻亮了刀。威脅之意不言而喻。待馮廉氏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重新坐下,連亭才不緊不慢道:「廉夫人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年娘子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誰說女子不如男,嗯?」
他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兩人對「年娘子」的敏感程度。
只不過廉家的夫妻也是久經考驗的行家,表現的不能說滴水不漏吧,但也叫人挑不出什麼錯處。一個借著低頭倒水的動作遮掩不該有的情緒,一個已經默契的轉移了話題,回到了他們都很關心的事情上:「明人不說暗話,不知道連大人帶著孩子上門,到底所謂何意?」
「當然是來謝謝廉大人的啊。」連亭把絮果挑選的拜禮,往夫妻二人眼皮子底下又推了推。
至於到底是謝廉深之前教連亭做餅,還是謝廉深生了絮果這麼一個好兒子,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高手過招就要謹記一個口訣——絕不好好說人話。
連大人面如冠玉的臉上,笑意加深:「不然呢?廉大人以為我能是來做什麼的?」
馮廉氏發現,她在這個話題里是一句也插不上,不是她腦子不夠,而是另外兩個人精轉得更快,一看就是平日裡早朝吵架時鍛鍊出來的,極擅於在跳出框架的同時給對方挖坑。
面對連亭的反問,馮廉氏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好的結果大概就是打個哈哈,或者尬笑一下糊弄過去。但廉深卻直接絕地反擊:「當然也是覺得您是來致謝的啊,我一會兒一定會好好和絮果說說,我是怎麼教不會做餅的您學會這門手藝的。」
重音放在了在「不會」上。
就你連亭會威脅人,我廉深不會嗎?
連亭卻笑了,根本沒把廉深的威脅當回事,只輕描淡寫的表示:「不,您不會這麼做的,因為廉大人您是個聰明人。」
這不是規勸,只是陳述。
連亭太了解廉深這類聰明人了,他們總覺得自己有辦法能夠兩全,既要又要。這也就給了他們如今談判的空間。
兩個老狐狸的臉上,都維持著得體的笑容,但馮廉氏卻只覺得一片刀光劍影。這不是她擅長的,她也不在乎,只繼續偽裝著知道一點但不多的無知婦人,把全部的希望都押寶在了聞來翡的身上。
聞來翡此時也已經順利見到了絮果。
「少東家!」
「翠花姐姐!」絮果一臉驚喜,遠遠地就跑著撲了過來,「我好想你哦。」
本來絮果是跟著大家一起來西跨院的,但不知道領路人是怎麼引路的,走著走著,就只剩下了絮果和其中一個婢子姐姐,其他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絮果本來是有點害怕,正準備扯著嗓子喊人——他爹和他說過安排了人跟著,不管在哪裡都會有人來救他——就看到了翠花姐姐,他立刻把害怕拋到了腦後,只剩下了高興。他覺得阿爹帶他來拜訪廉大人,就是因為他幫他找到了翠花姐姐。
在被聞來翡緊張的抱在懷裡時,絮果還在關心著問:「姐姐你看上去好憔悴啊,是沒有休息好嗎?」
之前被追殺,聞來翡的精神需要時刻緊繃,肯定休息不好。後來在廉家安全了,她又時時刻刻在擔心絮果的下落,也是睡不好覺。
但現在……
「姐姐以後肯定不會了。」聞來翡抱緊了自家的少東家,激動的差點哭出來。
「那我們說定了哦。」絮果點點頭,要和翠花姐姐拉鉤,阿娘說不能不吃飯、也不能不睡覺,哪怕真的很難過。
聞來翡上下檢查著絮果,並不著痕跡地詢問著他進京的情況,一切都順利嗎,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怎麼就認了東廠的活閻王當爹。
絮果便再一次把自己的進京經歷又複述了一遍,不厭其煩,事無巨細。好吧,也不是那麼細,絮果真的很容易忘記生活里那些不快樂的事情,好比被乞丐打劫,他就已經想不起來什麼了。他的重點全都放在了遇到阿爹時激動,以及阿爹對他有多好上面了。
馮廉氏的婢子在一邊都快急死了,其他人引開不苦與犬子不可能很久,她出聲提醒:「娘子,咱們先帶著小郎君離開吧。路上再說事情?」
是的,馮廉氏早就做過逃跑的預案。當然,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連亭會如此有恃無恐的直接上門,她只是設想過如果有她拒絕不了的人上門搜查,該如何安排聞大娘子從偏門逃跑。
之所以把聞來翡安排在西跨院也出於這個原因,家裡的西跨院在修建時就暗藏玄機,各種影壁、高牆,組成了宛如迷宮一樣錯綜複雜的動線。既能把第一次來的外人繞暈,也能讓裡面的人避開視線迅速逃離。
從馬車到細軟以及轉移的目的地,馮氏都給聞來翡準備好了,如今只是多了一個絮果,什麼都不會影響。
至於跑了之後的下一步,馮廉氏來不及考慮,她只希望能保護絮姐姐兒子的安全。
「不,我們不能走。」聞來翡卻有不一樣的想法。他們能跑到哪裡去呢?外面就一定更安全嗎?況且,以廠公連亭的能力,他們真的跑得了嗎?雖然目前她還不好判斷這位連大人到底如何,但至少她知道連亭不會真的毫無準備就上門。
保護在絮果周圍、一直沒有現身的側峰,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這位聞大娘子是個聰明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突然現身,嚇壞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