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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紀老爺子是不敢打皇帝的,他只是當著皇帝的面殺了國師。
對方正是大啟最大的內奸,早早就與蠻族有了勾結。也是他的一味鼓吹,才讓本就摳門的先帝動了剋扣軍餉、乃至屢屢為難北疆軍的心思。
紀大人當年是真的豁出命在為北疆一事據理力爭,他拿著景帝遺物進宮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還能活著回來。只不過先帝雖然記仇但好面子,紀大人做了這樣舉國推崇的好事,他怎麼也不敢明面上針對功臣。
紀大人幾乎是壓著先帝和楊黨不得不放棄了和談,並補足了北疆應有的軍餉。
然後,這才有了後面北疆的接連大捷,大啟徹底打服了蠻族,換得了如今難能可貴的太平盛世。
可惜等蠻族後面真的無條件投降了,紀大人卻沒能親自參與條約的簽訂,因為他的老母親和老妻先後病逝,紀大人至純至孝,當時早已經辭官回家丁憂了。這些年他一直在為母親和妻子守喪,直至最近孝期才過。
清流派在這個時候抬出來紀關山的意思一目了然,不只是小皇帝,包括整個北疆軍一系的將軍們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不過,據連亭掌握的情報來看,紀關山本人其實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回朝為官,畢竟他也是一把年紀了。清流一派是打算走皇帝的路子,直接把這個堪稱鎮海支柱的大佬請回來。不需要大佬和他們站一邊,只需要大佬積極抗楊。
這是一個小皇帝不會拒絕,而楊黨沒有理由拒絕的請奏。
首輔楊盡忠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下來,因為紀老頭對他就從來沒客氣過,可他如今還得笑著建議:「當年先帝本就有意安排紀大人入閣,可惜不巧遇上了紀大人的母親和妻子病逝,如今陛下正好能續上這段佳話啊。」
是個人就能看得出來,楊盡忠有多不想推薦紀關山入閣,可這話他不說,身為閣臣的陸春山也會說。事情若傳出去,會更不好看,還是只能由楊盡忠開口。
小皇帝自然沒有什麼不答應的。
只是在下朝後的慈寧宮裡,小皇帝才擔憂地問了連亭一句:「紀大人如果能重新為官輔佐於朕,朕應該是高興的,可……」
可如果他也支持讓他改認先帝為父怎麼辦?
小皇帝其實是更傾向於不認先帝的,哪怕他已經搞清楚了支持他不認先帝的楊黨是在利用他,圖的就是他的身份不清不楚,以便為後面隨時換皇帝留下可操作空間。可這個風險他是願意承擔的,因為清流一派的所圖是他更不願意接受的。
小皇帝在想清楚兩派真正的目的後,就和連亭攤牌了。連亭對此沒有任何想法,同意有同意的玩法,不同意自然有不同意的路子。他在這件事上其實沒什麼立場,全以小皇帝和太后為主,他只負責出謀劃策。
「臣倒是覺得紀大人的出現或許是個轉機也說不定。」連亭如是道。
「怎麼說?」小皇帝詫異極了,也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小希望,不會這位紀大人其實沒那麼在乎祖宗禮法吧?
連亭搖搖頭,那肯定不可能,這些搞儒學出身的,最講究的就是禮法與規矩。但是:「事在人為,紀大人忠的是大啟,不是先帝。」
不然他當年也不至於干出直接進宮殺國師這種血性做法。
最難得的是這麼有名的紀關山,並不是真正的清流一派,如果他們能趁機拉來紀關山當一面旗幟,說不定小皇帝就真的有了能與其他兩派叫板的能力。
至於如何說服紀關山……
「連伴伴有辦法?」小皇帝充滿希冀地看向了簾後俊美又可靠的青年,他現在可用的人實在不多,連伴伴已經被他劃入了自己人的範圍。
連亭叩首:「奴婢一定會排除萬難,為陛下想到辦法。」
至於連亭能有什麼辦法,他自己也不知道呢。但是在宮中做事嘛,不能一味地實事求是,適當的時候還是需要億點點厚臉皮的。
走一步看一步。
當然,連亭也不完全是毫無把握,早在今天之前,他就已經藉由賢安駙馬那邊的親戚關係,隱隱約約探知到了清流派有請紀關山重新出山的打算。並早早就讓人搜集起了與紀關山有關的情報,為以後做準備。結果,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只不過在連亭從紀家得到的情報來看,紀老爺子雖然被清流派秘密請回了京城,不過他的目的更像是來賣房子的。
至少賢安長公主確確實實幫紀老爺子聯繫了個很好的牙行。
連亭一直到那天回家時,心裡都還裝著這件事,沉甸甸的,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這位紀大人真就像修煉了金鐘罩鐵布衫,連最好走的後院路線,他家都差不多死乾淨了。
在兒子第三次擔憂地看過來時,連亭因工作而產生的疲倦便一掃而空,只剩下了熨帖。
「阿爹沒事,」連亭抬手,摸了摸兒子圓滾滾的腦袋,轉移了絮果的注意力,「你和不苦叔叔剛剛說什麼呢?」
「我們在說我要去膳堂吃飯啦。」絮果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就像個永動機,永遠感情充沛,永遠滿是活力,為這個本來清冷的家裡帶來了歡聲笑語。
本來開學的第一年,每個學齋的小郎君都是自己單獨在學齋廂房吃飯的,等從第二年開始,他們才會去膳堂和其他大一些的外捨生一起吃飯。但今天蒼穹齋再次爆發了午飯大戰後,國子學外舍的山長是再也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