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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絮果一直在家,不苦翻個牆就能找到。他睡一個白天,起來去隔壁吃飯,飯後總能和絮果一起玩些新奇又有趣的遊戲打發時間。但今天當他照常睡醒,興沖沖地想去和絮果分享他看到的蜻蜓時,他才意識到原來偌大的連家還可以這麼安靜。
靜到他心慌。
「倒不是說絮哥兒在就有多吵鬧了,只是那種忽然就空下來的感覺,你懂吧?」不苦大師有些悵然若失,「就,怎麼和你形容呢,好比你某次中午小憩睡到很晚,醒來後太陽都已經要下山了,而你發現整個觀里都是空空蕩蕩的,只有你一個人。」
那是一種很難描述的失落與孤獨,就好像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可惜,大師難得升起的一顆文藝之心,很快便被連大人非常直男的一句「抱歉,沒時間午睡」給沖了個七零八碎。連亭只恨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夠用,不能掰成四十八瓣使,真的不是很能理解不苦這種都快閒出屁的無病呻吟。
「你要是真的沒事做,這邊建議您考個科舉試試呢。」不管能不能考上,至少能讓他忙到閉嘴。
「連狗剩!」大師震怒。
可惜,連亭卻已經沒空再和他鬥嘴回「聞不苦」了,因為絮果終於出來了。
第一年入學的新生是需要一整個齋的三十人為一個單位行動的,等大家都列好隊,才能在直講的帶領下一起從學齋里出來。這樣一折騰,自然也就比其他的大孩子出來得晚些。不過連大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其實本來可以更快一點的,如果不是聞世子非要跟著山花齋的隊伍一起走的話。
蒼穹齋的直講差點沒被消失的世子爺嚇瘋。這一屆國子學外舍的小郎君不多不少剛剛好一百二十個,一共分了四個齋,四分之一的概率啊,偏偏就讓他給遇上了北疆王世子。
中午打架,放學消失,他該怎麼和陛下交代啊?
還是應該先通知家裡,大家一起洗乾淨脖子,收拾收拾準備上路?
偏偏直講還不敢表現出來,一路懷揣著「說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聞世子找到」的僥倖,開啟了瘋狂找人模式。
而皇天不負苦心人,還真就讓他給找到了。
或者說,是有人來告發。
就是中午和世子爺打架的那位小郎君,楊樂。
這位也是個橫行霸道屬螃蟹的主,他大爺爺正是當朝首輔楊盡忠,外祖父是國公,放在整個雍畿的衙內圈,那也是太子爺中的太子爺。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成為外舍這一屆里最尊貴的小郎君,無人敢惹。怎奈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突然就天降了一個北疆王世子聞蘭因,打破了楊小郎稱霸外舍的美夢。
而如果兩人能夠好好說話,強強合璧,楊樂也是不能接受與聞蘭因「共治天下」。
偏偏聞蘭因就像個神經病似的,明明看誰都一副眯著眼睛的睥睨之勢,十分難接近的高傲樣子,卻莫名其妙的非常愛多管閒事,打抱不平。
楊樂覺得自己只是和旁人說了句「你知道嗎?聽說咱們這屆還有個太監的兒子呢。竟然會有人給太監當兒子,哈,我爹說這叫贅閹遺丑,你們知道什麼是……」話都還沒說完呢,聞蘭因就已經陰沉著一張臉懟了上來。
聞蘭因開口就是:「你罵誰呢?」
楊小郎在桌前被嚇了一大跳,失手便把茶湯灑在了衣服上,他自覺在小弟們面前丟了臉面,立即不高興地回懟:「誰是太監的兒子我說誰。」
這其實是個挺常見的吵架句式,潛台詞就是,我說你了嗎?你這麼著急對號入座?
但聞蘭因想的卻是:『好傢夥,你果然是在罵絮哥兒,你自己都承認了!』這小世子哪兒還能忍得了啊?他們北疆軍講究的就是一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侮辱我戰友的父母,那就是侮辱我的爹娘。
打他丫的!
那真是一點廢話沒有,能動手絕不逼逼,拳拳到肉的就上了。
等助教、直講們匆匆趕來,楊樂和聞蘭因之間的單打獨鬥已經演變成了小型群架。楊黨作為朝中勢力最大的黨派,在楊小郎的學齋生涯里也有所體現,本來大家知道聞蘭因是皇帝的親弟弟,是不太想惹他的。但是他打楊樂啊,這楊黨子女哪裡還能忍?他們一加入「戰爭」,其他與楊黨對立的、本身已經和聞蘭因玩到一起的,也就自動站隊了。
總體上來說還是楊樂這邊人數更多些。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們才是人多勢眾的一方,卻愣是打出了一種被聞蘭因一個人包圍了的錯覺。
也幸好這些郎君手邊基本只有食物,沒有其他什麼致命的東西。打來打去,也就是髒了衣衫。
只有最早捲入戰局的楊小郎遭了殃,掛彩最多不說,人都被打趴下了,聞世子還騎在他背上不願意停手。因為世子爺從小學的就是戰場制敵,要把對方往死里打的那種。就如今這個戰況來看,聞蘭因爹北疆戰□□頭早晚得換成他的。
等好不容易把兩邊拉開,夫子們問起原因,聞蘭因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哦,他非要說一天吃兩頓才是對的,我覺得他有病」。
楊小郎:「???」到底是誰有病?我什麼時候說不吃午飯了?
總之,雖然被打得很疼,但楊小郎的內心還是很不服氣的,他就不是個能吃虧的主。一下午都在和自己的小弟們狗狗祟祟的觀察著聞世子的一舉一動,想揪出他的小辮子好打小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