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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聞蘭因等人只是因為生長環境而對不同現實產生的震驚,那楊樂就是單純地欠揍了。
是的,楊樂也和絮果他們一樣,成為了國子監的上捨生。
從進入國子監的第一天開始,楊樂就一直在抱怨,哪怕別人告訴他國子監已經很不錯了,他還是嫌這嫌棄,甚至說出了那句至今還在國子監流傳的名言「我和你們能一樣嗎?」。他高貴,他了不起,他不明白為什麼國子監不擴建、不重修,他一定得回去和他的大爺爺好好說說!
毫無疑問的,楊樂依舊還是像他們小時候那樣討人厭,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只不過一次次地在絮果和聞蘭因手上明里暗裡吃了各種虧後,他終於學會了不去招惹他倆。但也就僅限於是不招惹他倆。楊樂有的是目標去找人麻煩,並且還學會了儘可能地避開愛多管閒事的絮果。
還別說,這一招在以官二代、官三代為主的國子學外舍,不能說百試百靈吧,卻也是實實在在有不少家世不好的學生被欺負後敢怒不敢言。
但是到了國子監,一切就沒那麼容易了。
倒不是說楊樂的身份不管用了,只是說他不能再像過往那樣自由的稱王稱霸了。
因為國子監里有一半的學生都出身寒門,他們不敢與楊樂為敵,卻至少能抱團不讓自己淪為楊樂單方面欺負的對象。而且,國子監的風氣也更看重成績,大家都是以金榜題名的科舉為目標,對楊樂這樣只會啃老的二代,多是不太瞧得上的。
在楊樂不知道第多少次抱怨國子監的條件不好後,終於有學生站了出來:「大少爺你要是不習慣,那就退學啊。」
這個學生還很會明哲保身,並不是當面鑼對面鼓地站出來和楊樂嗆聲,而是借著人多勢眾,站在人群里喊了這麼一嗓子。大家都穿著統一的衣衫,戴著儒巾,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楊樂想找人精準打擊都找不到。
只能無能狂怒。
當然,楊樂後來也想到了反擊的辦法,回家撒潑打滾——他當時才十二歲,勉強還能躺地下——要楊家人給他想辦法,重修國子監。
楊家也滿足了他,雖然還是一個學齋一間廂房,至少在刷好新漆、補好屋頂瓦片後,不再像過去那麼衰敗與昏暗。
不只是楊樂,大家的讀書環境都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司徒淼都震驚了,悄悄問絮果:「楊樂是不是個傻子?」出這麼多錢改善國子監,看上去是挺氣派、有面兒的,但罵他的人也一起享福了啊,並且司徒淼拿腳指頭都能想得到,罵楊樂的人肯定不會感激楊樂,甚至還會在背後笑他人傻錢多。
司徒淼不在乎楊樂死活,他和楊樂的梁子從小時候他罵他是胖子的時候就已經結下了,至今也不準備解開。他只是在乎這件事本身,因為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在別人眼中他們和楊樂是一樣的。都是沒什麼本事,靠蒙蔭上國子監的紈絝衙內。楊樂的糟糕形象,讓國子監所有的衙內風評都受到了一定影響。司徒淼可不想當什麼別人眼中好宰的大肥羊。
絮果那個時候剛剛出孝,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已經敏銳從這件事裡察覺到了不對:「楊樂是個傻子,楊黨不是。」
至少首輔楊盡忠不是,他能因為楊樂在國子監被人懟了一句,就同意自掏腰包重修國子監?不可能的,楊樂沒什麼重要,楊盡忠也沒那麼想當冤大頭,那他這麼做就必然有他的政治目的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楊黨重視文人、重視教學」的傳言在雍畿不脛而走。楊黨開始刷學子的好感度了。
絮果當時都快愁死了,每天回家都在和阿爹說這件事。
以前朝堂上口碑最不好的是楊黨,畢竟有武陵書院出身的清流派擺在那裡。但凡事最經不住的就是對比,在閹黨開始勢大之後,楊黨都好像被襯的沒那麼壞了。
絮果一點也不想別人說他阿爹不好,但他也知道閹黨不能像楊黨一樣通過修國子監來買文人的好感。先不說文人天然的就看不起宦官,只說在楊黨這麼做了之後,閹黨再做,那就有點東施效顰的意思了。
可閹黨又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當年只有十二歲的絮果真的快要愁死了。
連大人卻只覺得為他操心的兒子可愛極了。當然,他也沒有故意讓兒子太著急,一邊給絮果夾菜,一邊老神在在的表示:「船到橋頭自然直,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爹總有辦法。
或者說,絮果總能為他爹帶來意想不到的好運氣。
連亭當時不著急,主要是因為他知道小皇帝已經準備發力了。閹黨根本不用收買人心,因為只有皇帝好了他們才能好。而小皇帝已經受他弟弟的影響,準備給全國各地的官學都提提待遇了。
聞蘭因會有這個想法,自然是因為絮果說的,他阿娘當年想給江左修更好的官學都不行,因為不能逾制,他真的好擔心他小時候的好朋友周吳鵲起的讀書怎麼辦。
聞蘭因一聽這可不得了,他是知道周吳鵲起的,絮果不知道提了多少回,雖然一直沒見過,但聞小王爺吃起醋來根本不講道理的。他還很有危機感的覺得,萬一絮果突發奇想,求他阿爹把周吳鵲起接來雍畿那可怎麼辦?
不行,他必須得讓那個什麼周吳鵲起留在江左,最好這輩子都別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