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不過連亭還是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就給他兒子找個擅長做江左菜的廚娘,他連亭的兒子想吃什麼不可以?
「你吃出來啦?那看來我新請的廚娘還不錯。」賢安長公主頗為得意,眉梢眼角的小動作與不苦大師同出一轍,「我小時候在宮裡的時候,就是八大菜系、各地美食的廚子各負責各的。」只是後來父皇換皇兄,消費直線降級,她兒子都二十多了,她才重新又過上了七歲以前的生活。
賢安長公主在心裡和列祖列宗又告了她皇兄半天狀,才重新關心起了絮果,頗有種補償童年的感覺。
「那是因為夠不到嗎?喊人幫你布菜嘛,不然站起來舀,跑去對面也行啊。別怕你爹說,姨姨這裡可不講究這個。」長公主能養出不苦這號人物,既是因為不苦的個人「努力」,也是因為長公主本身就不是個什麼講規矩的人。
不苦大師忍不住搖頭晃腦、陰陽怪氣:「姨姨這裡可不講究這個。」
賢安長公主怒目而視,但都不用她說「你出去」,她那不孝子就已經主動端起了不知道何時夾滿菜的碗,跑去門口蹲著吃了。頗有種「出去就出去,你以為我稀罕坐在那裡嗎」的高傲,如果他手上沒有亂七八糟堆砌到冒尖的菜的話,大概會顯得更有骨氣些。
絮果卻再次搖了搖頭,不是能不能夠到的問題。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長公主性子有點急,還非要刨根問底。
絮果感覺就像是被逼到了「絕境」,真的好丟臉,幾經掙扎,才用細弱的聲音羞赧開口:「筷子不知道為什麼不伏手。」
說完,絮果還想極力證明他以前的筷子用得可好了,在江左的時候,絮果兩三歲就已經會自己吃飯了,後來到了阿爹家,也根本不用人喂,擁有極強的自我管理能力。可是、可是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夾東西屢屢滑走不說,還感覺筷子特別沉,用了一會兒手就酸了。
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和公主府的筷子作鬥爭了,可不就沒吃幾口嘛。
但是小朋友的語速一上來,徹底變成了老家話,連亭和長公主無異於在聽一門外語。努力想要跟上節奏,卻卡在「伏手」這個詞就已經出不來了。
絮果說到後面都崩潰了,他很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哭的,可是、可是……
他最後還是沒忍住,撲到阿爹懷裡,簡直委屈死了。
還是遠在檐下的不苦大師,隔著空曠的房間翻譯道:「他說他筷子用得不順手。真不是我說,娘,咱們啥家庭啊就用金筷子,拿箸跟舉鐵似的,我都費勁兒,更何況絮哥兒。」
長公主輕咳了一聲:「……你在說什麼瘋話,我們不是一直都這麼用的嗎?」
「快拉倒吧,」不苦大師外號拆台小能手,「這一雙四愣的金筷怎麼也得有一兩重吧?一兩金子市價多少?更不用說比市價更貴的工藝。咱家過去要是有這個閒錢,你不早賣了筷子給我爹換金絲楠木的棺材了?何至於最後去夜扣宮門,和大舅鬧成那樣。」
「紀!復!嶼!」當賢安長公主叫兒子的大名時,也就代表著她要徹底發飆了。
不苦大師非常有經驗,碗筷一放,小嘴一擦,當下就準備提擺跑路,繼續去聞小二家過他人厭狗嫌但自由快樂的生活。不過最終這雞飛狗跳終結在了絮果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啕中,不要說長公主和不苦被嚇了一跳,連亭都沒見兒子這麼哭過。
扯著嗓子,淚如雨下,最後上氣不接下氣,連亭抱著兒子不斷拍撫後背,來回走動都不管用。
三個大人輪番哄了好幾輪,求爺爺告奶奶……
一直到絮果自己哭累了,靠在阿爹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事情才算結束。
賢安長公主長舒了好大一口氣,然後就一手捂住兒子的嘴,一手儘量不發出聲音地狠狠捶打了不苦兩下。就好像在說,都怪你,看把孩子嚇的!
不苦大師:「???」是誰先發飆吼人的?
絮果睡覺一向沉,沒一兩個時辰絕不會醒。連亭已經恢復了正經的談事臉,雖然手上還抱著奶乎乎的兒子,但一看就公事公辦的特別熟練。他開門見山地和長公主攤牌:「不知道殿下找奴婢來所為何事?」
賢安長公主一直注意著絮果壓著的側臉,打算稍有異動,她就閉嘴,這輩子沒為誰這麼遷就過。她壓低聲音道:「那我也就直說了,咱們好快點結束,我有個朋友想見你。」
能請動長公主主動牽線的朋友,那必然不是一般的朋友。說白了就是她的入幕之賓。駙馬在時,她和駙馬還算錦瑟和弦,駙馬去後,她便徹底放飛了自我。從小不苦大師就聽她娘說「你那些舅舅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同樣是父皇的孩子,你娘我怎麼就不行了?」。
在這種「洗腦」下長大,不苦也從來不覺得他娘找男寵有什麼問題,跟著壓低聲音積極參與了討論:「這是我哪個小爹啊?怎麼?想找狗剩買官?我們狗剩可不幹這個啊。」
連亭不動聲色,靜待長公主的下文。
「你大概也能猜得到,是越澤。」
越澤越大人,大理寺少卿,曾經的三晉提刑官,主管一省的刑名按劾,明鏡高懸,執法如山。因「善斷」而升入大理寺,清流派的蔡思蔡大人曾是他的座師,也就是之前和廉深競爭大理寺卿、可惜沒能競爭過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