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而不苦覺得小皇帝每送一回,先帝就要被大家的語言反覆鞭屍一回。
先帝也確實幹的不地道。按照大啟的傳統,過年之前的每一天朝廷都會送一樣年禮,一直送到過完年的大年初二、初三,以示皇恩浩蕩,也是對大臣們忙碌一年的勉勵,更是為天下做表率。可先帝呢?水果按顆算,小型牲畜按只算,大型牲畜按塊算,才四錢的內儲銀錁一人還只給倆……
絮果對於銀錁子沒什麼概念,但他記得他娘說過,四錢的銀錁子約等於五十塊錢。雖然他同樣不知道五十塊錢是什麼,但年薪紅包給一百塊錢感覺真的很少啊。
他阿爹每年送家裡的僕從都不只這個價。
當然,先帝最絕的還是從二九正式放假後,他就什麼都不送了。空到大年初三,再一人發點春貼子就也就算完了。
春帖子就是春聯紙。
但問題是已經大年初三了,誰家還需要已經過了時效的春聯紙啊?這一看不就是過年宮裡寫剩下的紙嗎?
不苦表示他就納悶了:「朝臣過年都不能回家,還只發這麼點東西,他們是怎麼做到不造反的?」
連亭:「……」說實話,連亭當年也在好奇這個問題,因為宮裡的宮人收到的東西比大臣們的還寒磣。有些宮人過年都吃不飽飯,穿不暖衣,還要在寒冬臘月的外面當值聽先帝歌舞昇平,到底是怎麼做到沒有大半夜摸進寢宮去勒死他的呢?
回憶完當年的摳搜遭遇,再低頭看現今的豐厚年品,真的會油然而生出一種「小皇帝可真是個好天子啊」的感覺。
「你說老實話,這麼一踩一捧,是不是你給我皇帝表弟出的主意?」不苦疑惑的看向連亭,「你們哪兒來的這麼多錢啊?挖到前朝的寶藏啦?今年的收成雖然好,但戶部尚書那老傢伙可是個貔貅,只進不出,給他送稅錢可以,想讓他拿出來錢卻是比登天還難。」
連大人笑而不語:「這些都是先帝內庫里的東西,並不需要動朝廷的稅。」小皇帝在這方面還挺堅持的,那些稅錢大部分都只會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不苦:「!!!」所以,先帝到底暗中囤了多少錢?!
堅持到大年初一都沒有生病的絮果,終於可以穿上新衣跟著阿爹去拜年了。當然,初一的這天上午他們得先在家裡,等著別人來拜年。
連大人作為東廠督主,屬下每年的大年初一都一定會準時來拜年。甚至都不是人人都能擁有拜見的機會,只有百戶和千戶才會得到廠公的親自接待,下面的人不是在花廳喝盞茶就走,就是只是放下禮物就要離開了。
這些人其實往年都有給絮果留下壓歲錢,哪怕他們根本沒有見到生病的絮果。今年看見一身醒獅團紋樣式的絮果,甚至都有些驚訝。
當然,驚訝也就是在眼睛裡轉瞬即逝,嘴上的吉祥話已經脫口而出:「希望以後年年都能看到健健康康的小郎君啊。」
絮果跟在阿爹身邊跑前跑後,學著阿爹的樣子招待客人。就像個紅色的小尾巴,腦袋上是一頂配套的醒獅帽,搖頭晃腦的,看上去既喜慶又開心。阿爹招待大人,他招待小朋友,很快就把阿爹下屬家的孩子都認了個七七八八。
大家拜年都並不會久坐,因為很快就會有其他人來,他們也要儘快去下一家拜年。一整個上午,連家就這樣迎來送往,僕從忙得腳不沾地,又要警惕有人趁機潛入後院。
而絮果也終於發現……
其實每年哪怕他沒有出來拜年,大家也是會給他包大紅包的。只不過都直接給了他爹,而他爹年後就會統一給他存起來。
是真的存在了銀莊,有票號為證。
不是大人哄小孩的那種存。
所以……絮果一臉懵逼,那他阿爹為什麼過年會虧錢呢?他算了半天才發現是南北差異。雍畿送紅包,流行的是按照人頭算,好比一個孩子給十個銀錁子,一家有四個孩子,那就是送出去四十個銀錁子,而他家只有他一個,那就只有十個銀錁子收回來。
哪怕下屬肯定想給上峰送的更多一些,但在人數上,本身就已經虧了。連大人送出去四十個,對方回一個三十個的大包。
看上去絮果小朋友收穫頗豐,但里外里他爹虧慘了呀。
絮果不能理解。
連亭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兒子不是算學不好,就是對風俗的理解有誤:「江左不是這樣嗎?」
「完全不是呀。」絮果把頭搖的就像是撥浪鼓。在大啟的南方,至少江左是這樣,送壓歲錢是按照一家一家算的。好比,對方家裡五個孩子,絮果只有一個,年娘子送出去五十個銀錁子,那對方就會直接包一個五十的紅包給絮果。
這樣里外里才能收支平衡啊。
絮果想幫他阿爹掙回來的也是這份錢。
但現在看來,不要說出門了,只這一上午,他拜的越多,他爹虧的就越多。絮果看著帳單生無可戀,非常擔憂的對阿爹道:「我們還是不要出門拜年了吧。」及時止損,嗚嗚。
連大人都快被兒子笑死了,又不敢表現出來,生怕打擊兒子的積極性,他是那樣發自肺腑的擔心他,真心實意的為他著想。哪怕他真的並不缺這個錢,已經恨不能把生意上的帳單給兒子看了,但最後連大人還是只是積極給兒子出主意道:「我們可以去沒有孩子的人家拜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