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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後天增加的敦厚體重,讓廉月半總是非常能沉得住氣。
「還要繼續狡辯下去嗎?」楊盡忠看著廉深,就像是在看砧板上一條無用掙扎的胖頭魚,「我看就沒有這個浪費彼此時間的必要了吧?」
「學生……」
「真是沒看出來啊——」楊盡忠反而更著急,極力想要營造出一個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強大形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廉深的錯覺,楊盡忠的語氣里總感覺帶了點「你不行,也就是我還願意帶著你玩」的打壓。
楊盡忠正在上下打量廉深,試圖從他身上看到一些能讓年娘子心甘情願生孩子的優秀之處。思來想去,依稀也就只有個廉深當年好像長得還不錯的印象,可惜後來長殘了,也怪不得年娘子最後沒嫁給他。
「——你和年娘子竟還有過這麼一段緣,你夫人知道嗎?」
廉深搖了搖頭,只從楊盡忠的態度里,順著話題往下胡編亂造,絕不增加任何新信息:「是學生對不起曼娘,我以為不會有人發現。」
楊盡忠嗤笑:「確實不容易,年娘子是個有本事的。」當年廉深和馮曼娘成親前,馮楊兩家出手都沒查到他們還有這層關係,但是想一想年娘子是何等人物,擁有怎麼樣的通天手腕,她想隱藏的事情,別人又如何能夠輕易探知?真知道了,才要好好想一想,這是不是她故意讓你知道的。楊盡忠對此並不奇怪。
楊盡忠對年娘子的肯定,讓廉深頗感意外。卻也讓他在電光火石間抓住了這段話里的重點——楊盡忠覺得這段隱瞞是年娘子出的手,也就是說楊盡忠還覺得他廉深是沒這個能力的廢物。
廉深馬上就試探性地假裝苦笑道:「她一向主意大。」
半真半假,最易取信。
楊盡忠撇撇嘴,儘量想要掩飾掉對廉深的不屑,但這真的很難。在他看來,年娘子和廉深的故事,無外乎年娘子看上了廉深年輕的皮相,沒想到廉深越長越油不說,還一點骨氣都沒有,只是被貶去晉地就立刻滑跪,給過去看不上的死對頭磕頭,把大好的才華都浪費在了拍馬屁上……
年娘子那樣的女人,能忍得下廉深才奇怪。
當然,目前楊盡忠還要用到廉深這樣的小人,所以他最後還是忍住了,甚至給廉深倒了杯熱茶以作寬慰:「人各有志,不可強求。自古以來又有幾個太常妻*能夠長久?你心向廟堂,她志在四海,既然早晚要分開,那不如早一點,對彼此都好。」
廉深確定了,他臥底這事還有的辯。
他一邊恭恭敬敬的接過茶,一邊開始潛移默化地改變態度,努力往那些因為嫉妒妻子比自己能力強就開始說怨天尤人的窩囊廢身上靠。他把那種太過自卑以至於反而開始自傲的情緒表現的淋漓盡致,在他審理過的案件中,不要太多這種人,都是很好的參考範例。
「還是您英明,您說女人要那麼強勢做什麼呢?最後不都得老老實實回家燒飯帶孩子?」廉深擺出了一副有些心事憋了太多年如今我就要不吐不快的架勢。
楊盡忠卻抬手,擋住了他的尊口,他沒興趣聽一個連老婆都比不過的男人自怨自艾。不過,也幸好廉深不夠強,不然他還不好拿捏呢:「年娘子去世的事,你知道吧?」
「她真的死了?」廉深模稜兩可的學著大眾對此事的態度,「我自從和她分開後,就再沒有聯繫過。前幾年倒是聽說年娘子有可能去世了,但她的商會一直都在,還越做越強。大家都覺得她並沒有真的去世,所以大概是沒死的吧。我也不關心,您是知道我的,我對曼娘一心一意,絕不可能與別人藕斷絲連。」
楊盡忠心裡想著,到底是誰不想聯繫誰,你比我清楚。但看破不說破:「年娘子確實死了,不然你和她的兒子怎麼會暴露出來?」
「我們還有個孩子呢?」廉深這回的表情就有點誇張了,他是故意的。
楊盡忠也果然抓住了這一瞬間口不對心的破綻,道:「你不用和我演,我既然能開這個口,就代表我什麼都知道。」
廉深心想著,我看未必。
一番試探下來,廉深覺得楊盡忠根本不知道絮果才是他和年娘子的兒子。不然楊盡忠對他就不可能是這個態度,甚至都不可能有這番對話。楊盡忠除非是瘋了,才會在這個時候去動連亭的命根子。
雖然廉深很不想承認,但他也必須得承認,從危險程度上來說,連亭看上去比他可難得罪多了,成本巨大。
這也是廉深之前完全沒考慮過的角度。
他以前總覺得有什麼珍視的人或者物,為保護對方的安全,最好不要讓旁人知道對方對自己的重要性,不然很可能會讓對方成為別人針對他的一種手腕,連累對方跟著自己遭罪。
但連亭這些年卻用絮果走出了一條截然相反的路——他就絮果這一個弱點,他對兒子的喜愛天下皆知,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輕易招惹絮果。哪怕是楊盡忠,只要他還對未來保有一絲翻盤的希望,他就絕對不敢拿絮果去得罪連亭。因為連亭是真的會發瘋,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對方活不下去。
也因此,每一個敢打絮果主意的人,都會先掂量掂量,他們能不能承擔得起這個後果。但凡不是真的走投無路,或者死了之後完全沒有親友需要顧忌,都不會去動絮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