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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道這隻鬼看來並不會纏著自己了,但他心中一時間又悲又喜,到了這個關頭,他竟覺得有些捨不得這男鬼。
而白衣男鬼也覺得自己纏錯了人,他不小心睡了心愛之人的後代,心裡難受極了,前塵後事都讓他滿腔怨言,眼淚把胡西又遞給他的眼鏡都給打濕了。
夏琰這才意識到這隻鬼確實如同陸秉文所說,是一隻心很軟的男鬼,他只是把胡西又錯認成了自己的良人,又太過思念對方,所以才纏著他。
但他也捕捉到了一個重點,他眼神瞟向身邊的陸秉文,說道:「床上都是屁話嗎?」
陸秉文沉聲道:「當然不是。」
「……你,這事兒有點難辦,但不是說不能辦。」胡西又四下看看,對那男鬼低聲道,「你若不想被超度,要不,我掩護你逃吧?」
說罷,胡西又就要開窗讓男鬼飛走,可那美麗男鬼哭得更傷心了,他說:「逃什麼逃?我自我死後有意識,就只能待在這本書里,那日你將這書買走,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的,嗚嗚——」
就在這時,毛小白找到了那本被胡西又買來的民間故事古籍,並將這本古籍叼給了夏琰。
古籍里果真被道士下了縛靈詛咒,在這書籍的扉頁有一串符咒,被詛咒的人名「葉雲溪」被鮮血寫下。
眼前這隻白衣戲子鬼並不是厲鬼,而是一隻人間遺恨未了又被封印在書中的可憐鬼。
「怪不得你並不知道已經過去了一百年……」夏琰輕聲說道,「這一百年間,葉雲溪,你都被困於書籍的幻境之中,因而你託夢給胡西又的場景也都是這個戲園子。那既然如此,我來幫幫你吧。」
葉雲溪以為夏琰要把他收了,但也不再掙扎,只是啜泣著看著夏琰念法決。
小兔子的身體發出了瑩白色的光芒,那本泛黃的古書是晚晴時期的話本,有些書頁上已經有了小洞。
瑩白的光芒先是落在這本書上,隨後葉雲溪的身上也開始發光,他眼淚簌簌地說道:「若是時間倒流,我不要遇見他了。若是有下輩子,我也不要做人了。」
可他以為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這座公寓裡的亭台樓閣也隨著他的眼淚而緩緩消失,出現在他眼前的是百年後現代化建設的產物,電視、冰箱,這都是他未曾見過的東西。
他詫異地在屋子裡飄了兩圈,說道:「這是何地?」
「是我家。」胡西又說,「……原來你並不知道你在哪裡啊。」
雖然解除了束縛,但葉雲溪也並沒有溜走,而是擦了擦胡西又遞給他的眼鏡,將眼鏡還給了胡西又。
胡西又戴上了眼鏡,抬眼看向了白白淨淨的葉雲溪。
葉雲溪飄遠了一些,他輕聲道:「說我自欺欺人也好……還是這樣子比較像。」
他突然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那笑容比哭泣好不了多少,可胡西又卻在一瞬間像是過電似的大腦短路,緊接著,方才那戲園子又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葉雲溪就站在池塘邊拿著扇子輕聲對他笑。
胡西又有些迷茫地看著他,然後說:「葉前輩……你,你是怎麼認識那位胡靖楊的?」
「清朝末年,我父母雙亡,我被賣到戲園子裡從小學藝,因為容貌秀麗,師傅覺得我適合做旦角,便培養我做了這梨園的男旦。」葉雲溪輕輕嘆了口氣,「我十六歲時開始登台演出,那時我唱的不好,還經常忘詞。只有與我同歲的胡家的大公子並不嫌棄我唱的差,不僅經常來給我捧場,還叫師傅不要打罵我,給了我許多賞錢。」
胡西又微微蹙起眉頭,葉雲溪繼續道:「連續四年,他年年來捧我的場,直到我二十歲那年紅起來了,他也沒有缺席,只是坐在人群中看我。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他了,可我不敢說,先不說他出身名門,兩個男人相愛是不被世俗接受的,我只敢偷偷喜歡他,偶爾跟他一起吃個飯。」
「如此半年,有一日我喝多了酒,跌跌撞撞地撞進了他懷裡,那天之後,我們兩個的關係就不一樣了。我才知道,他對我的心思,和我對他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只是我們都不敢說。」葉雲溪想起過去的種種,輕輕笑了起來,「他對我很好,此後三年,我的名氣越來越大,來聽我唱戲的人那麼多,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他會不會來找我。他父母曾多次為他相親,找了不少門當戶對的名門之秀,可都被他推脫了,他說他只喜歡我。」
「但就在我們二十三歲這年,胡靖楊的父親想與朝廷重臣聯姻,而胡靖楊再一次回絕,這回他不僅把我帶出了戲園子,也讓他父母終於意識到他對我是認真的。他父母再也無法忍受斷袖之癖的兒子,便硬生生把他從我們的愛巢捉回家關起來了。」葉雲溪說,「我對他思念成疾,沒過多久,我收到了一封他的親筆信,那信件里與我約定了私奔的時間地點,要我速速與他在這戲園子相聚。我當然願意了!我立刻就收拾行囊趕過去,卻不料我等了那麼久,迎接我的是一刀貫心。」
「臨死時我都難以置信,我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會傷害我,會騙我。」葉雲溪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見到胡西又,我明白了,他是為娶妻生子拋棄了我而已,是我自作多情。」
他的故事讓夏琰有些難過,夏琰說道:「可是……筆跡也是可以模仿的,也許是有什麼誤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