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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奉年忙迎了上去,杜齊緊隨其後。「將軍。」
高行修走了過來,低頭整理著箭袖,面色並無異樣,淡淡道,「醫官們怎麼說?」
周奉年和杜齊對視了一眼,周奉年只是嘆氣,還是杜齊平聲道,「醫官也束手無策了,或許只能……」
高行修沉默不語,靜靜平視著空氣。
杜齊躊躇,堅定道,「將軍,末將來吧。」
「不必。」高行修道,「本將軍親自去。」
。
大腿感覺都被磨的破了皮。全身上下都黏的不行。蘇嬋泡在水裡,狠狠搓著皮膚,直到搓出血紅來才罷休。
事到如今已經這樣了,就算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也和真刀真槍沒什麼兩樣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不乾淨了。
她已經被他擄走,面對著這個對她而言陌生又危險的世界,就算日後全須全尾地回到西里,也會被人一輩子戳脊梁骨,就連阿爹也會跟著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她的婚事破碎了,她和李懷玉也再無可能。
她如今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了,就只剩下一個阿爹,只剩下一個和她相依為命的阿爹。然而她如今和阿爹天各一方,就算是見上一面,也要看他的臉色。
她心灰若死,逐漸無望,如今她的堅持還有何意義?她那蚍蜉撼樹的掙扎,在他眼裡根本就不值一提。
蘇嬋穿上衣衫,遊魂一般遊蕩在帳內,一陣汪汪的叫聲將她喚醒。
她跪在地毯,撫摸著小狗,像是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憐憫,將它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裡。
「事到如今,就只剩下你陪著我……」
大帳中整日無事,她又不敢出去,只能和小狗作伴。她照顧它,給它餵水,嘗試著嚼碎了早飯餵給它。
小狗竟然吃了一點點,這讓她破碎的心靈得了些慰藉。她抱著小狗,幾乎與它寸步不離。
昨夜身邊躺著一個高行修,她根本就沒有心思好好睡覺,又經歷了這麼一遭,如今人一走她緊繃的神經也放下,現在實在是睏倦。
過了一會,她撫摸小狗的動作停了,忍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小狗已經不知所蹤,它不在帳中。
蘇嬋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慌了神。
小狗還這么小,外面又全是人,會不會哪個不留意把它給隨意殺了?她越想越慌。
她邊想邊走到帳前,想要伸手掀帳子的動作停住,躊躇著久久不動。過了會,她咬了咬唇,終是掀開帳子走了出去。
外面並沒有她想的那麼危險,竟然沒有人在看守,不知道人都去了哪裡。
她走出大帳,順著大大小小的帳子小心翼翼地走著,尋找著小狗的蹤跡。
這營帳布置的方位極為複雜,走在這裡就像是走在了迷宮裡。不知不覺間蘇嬋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小狗仍是沒有找到,她卻是迷了路。
前方一陣悽厲的哭嚎聲和冷斥的喝聲越來越近,令人不寒而慄。
蘇嬋猛地停住,臉色一變。
理智告訴她此刻應該遠遠地走開,不要再踏過去,那裡不是她該過去的,也不是她該看的。可那悽慘的叫聲在她的耳中其在是太過于震撼,似是將她蠱惑了一般。
她面色恍惚,像是被無形的一雙手牽著走,悄悄走過去角落。
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哭天搶地,已經有瘋魔的人囈語不斷,隨即被持箭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貫穿心口。
那群人顯然不是士兵,他們身穿破布麻衣,普通的像是和她一樣的人,而且裡面並不是只有男人,還有女人,仔細一看什麼人都有。「求將軍饒命——求將軍饒命——」他們不斷地磕著頭,在地上重重磕出一道道血痕。
高行修靜靜站在對面,不發一語,一身鐵甲將他的臉如同寒霜一般。
他身姿如劍,聲音如鐵,「放箭。」
密雨一般的箭矢密密麻麻射向那一群人,很快所有的哭喊和哀求聲都停止了,人群前仆後繼地倒了下去,地面上很快便洇濕一片濃重的血。
蘇嬋一動不動站在角落裡,只覺得呼吸都停止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死到臨頭突然惡由膽生,不知是箭矢無意間射破了捆住身子的繩子,還是那人一直在蓄意逃脫,有一個人突然掙脫了束縛,朝她所在的方向沒命地跑了過來。
蘇嬋全身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臉色蒼白如紙,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那人朝她跑了過來,那人抓住了她的一隻腿。
「救命——救我——」那人跪在她腳邊,緊緊撕扯著她的衣裙不放,神色猙獰痴狂,似是把她當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不想死——救我——」
高行修看到了蘇嬋,猛然變了臉色,他猛地奪過士兵手中的箭,一臉三箭射出,厲聲喝道,「閃開——別碰他——」
那人還在撕扯著她,隨即無聲地張了張嘴,一隻箭矢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暴睜著眼珠,再也說不出話來了,血沫緩緩流出翕動的嘴角,慢慢鬆開了她的衣裙,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血濺在了她的衣服上。
蘇嬋如同凍住了一般一動不動,死死看著那砰然倒地的男人,臉色的血色盡失。
然後,她往後倒退了幾步,茫然地搖了搖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