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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他走到她身邊,隨手摺下一朵桃花,長身微微俯下,將它別在了她的鬢邊。
嗯。果然是人比花嬌。
蘇嬋美眸睜大,嘴邊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
那朵花就插在她的耳邊,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她的耳畔開始燒熱,又向後退了一步,不敢看他的眼睛,「高修,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
高行修垂下眸,一錯不錯地看著她,「你為什麼這麼怕我?」
蘇嬋啞然失言,發愣似地抬頭看他,囁喏了一下唇,沒有說話。
高行修將她拽到身前,雙手捧起她的臉,猛地低頭吻了下去。
這一下完全猝不及防,蘇嬋睜大雙眼,整個頭都被迫仰了起來,身高的懸殊讓她不得不踮起了腳尖,高行修一手扣著她的後脖頸,一手扶著她的腰,以防她身形不穩。
他的力氣非常大,把她緊緊箍住的那種桎梏感,低身吻著她,他的唇竟然是暖的,還有些柔軟,吻得力道又快又疾。
她開始完全愣住了,過了幾秒拼命掙紮起來,瞧她反抗的很是激烈,他順勢放開了她。
「你……」蘇嬋整張臉都嚇白了,她捂住唇,向後退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幹什麼!」
高行修也不說話,只是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眸中有什麼深沉又晦暗的情緒在破繭而出。
他摘下腰間的腰牌,將它放在了蘇嬋的手裡。
「等我」兩個字被他繞在嘴邊半天,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簡短吐出三個字,「別嫁人。」
蘇嬋雙目圓睜,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她倉皇向後退了幾步,狼狽地扭頭跑了。
像是森間被驚的鹿。
蘇大正坐在庭院收拾草藥,看見蘇嬋跌跌撞撞地跑回來,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怎麼了阿嬋?」
蘇嬋臉色很不好看,聽到蘇大的聲音才像是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沒事……」
蘇大仔細瞅了瞅她,「嗯?哪裡的花?」
蘇嬋忽然抖了一下身子,飛快地將那朵花摘下,扔到了地上。「阿爹,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屋休息了。」
蘇嬋不知道自己這一睡就睡了一天。
身體沉重的難受,她迷迷糊糊下竟然發燒了。到了第二天,蘇大見她始終沒有出來,去她的寢室才見她閉眼蜷縮在床上,臉上又紅又燙。
蘇大連忙將她搖醒,心疼地給她餵藥,「怎麼好好的突然生病了?」
「這幾天你就好好躺著休息吧。一切有我。」
蘇嬋默默點了點頭。心想阿爹說的不錯,這場病雖來勢洶洶,但也無形中給她施了一層保護的屏障,讓她有了理由不再踏出房門一步。
想到這裡,她竟然暗暗鬆了一口氣。
高修……那個陰沉不定的男人,他怎麼……蘇嬋閉上眼睛,額角突突的跳,心亂如麻,抱緊了被褥,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她不知道自己又躺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是被一陣嘈亂的喊聲吵醒的。
蘇大推開柴扉,一排排官兵騎著馬圍在門外,手中執著火把,面色不善。
「我們收到上面的通知,有人在西里私藏朝廷命官,速速開門受查!」
蘇大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當即嚇得變了臉。因為他們所說的那個朝廷命官,沒準就是他們家裡藏著的那一位。
「各位官爺,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戶人,可從未見過什麼朝廷命官啊……」
「少說廢話!」季雲天喝道,「開門速速受查!一切自有衙門定奪!」
哐當一聲門響,有一女郎扶門而出,女郎雪腮潮紅,髮絲凌亂,有一種我見猶憐的虛弱之美,眾官兵一瞬間齊齊失了聲。
過了一會,季雲天開口道,「這位是……」
「這是小女。」蘇大忙道,「家中只有我和小女兩人,除此之外再無旁的人了,請官爺明鑑!」
季雲天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蘇嬋臉上,不過話語仍是鐵面無私,「這可不行,西里挨家挨戶均在受查,豈能因你一言而破例?你放心,如若那人真的不在你們這,我們自然不會難為你們。」
怪只怪那人還就真的在這!蘇大冷汗涔涔,但也啞口無言。
「進去搜!」那人一聲冷喝,身後幾位官兵紛紛開門進院。
蘇大心跳如擂鼓,身體都開始打起了擺子。「爹。」忽聽一聲輕輕柔柔的聲音,蘇嬋緩緩走向他,如同深暗的夜裡走出來的一縷幽魂,覆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那目光中有平靜,有從容,也有聽天由命。
她也怕,只是如今還能如何?倒不如讓他們在大難之前都體面一些。
父女二人打氣似地握緊手,看見柴房的門被人轟然打開時,兩人均是用了幾份力,臉色大變。
季雲天站在柴房門口,朝裡面略略掃一眼,什麼也沒說,然後便關上柴門,回到了庭院。
「深夜多有叨擾。」他向蘇大蘇嬋行禮,「擾了姑娘的清夢。」
他這麼一說,倒是蘇大和蘇嬋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彼此怔怔對望了一眼。還是蘇大先回過神,堆笑道,「哪裡!哪裡!官爺辛苦,官爺辛苦!」
官兵們向兩人紛紛行了一個禮,然後退出院子,很快便策馬不見。
剩下蘇大和蘇嬋在夜色中面面相覷,兩人飛快跑去推開柴房門,空蕩蕩的灰塵輕悠悠地旋在月色下,木架子床上空空如也,柴垛上的金甲紅纓槍均已不見,一切靜悄悄了無痕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