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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明鎮心緒游離,聲音還帶著夢醒時刻的低落和緩。
「替我更衣。入宮。」
當盧明鎮收拾好衣冠入宮覲見時,陸琳琅正坐在棋桌前笑吟吟等他。
「老師, 您今日來晚了。」
「讓公主久等了。」盧明鎮含著歉意道,路上走得有些急,他坐了下來, 掏出袖中的手帕, 擦了擦額頭的汗。
陸琳琅若有所思地看著那繡著仙鶴的手帕, 道,「老師,看您一直都在用這個帕子, 都舊了。學生前幾日剛得了幾件上好的冰絲涼帕,等下我讓她們拿給老師。」
盧明鎮溫和地笑了笑,「不必了,這帕子……是亡妻所繡,用習慣了。」
陸琳琅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誰都知道太傅盧明鎮有兩個亡妻, 一個是病故的正妻沈氏, 一個是正妻沈氏死後, 又被扶妾上位的一個妾室。但是那個妾室是死後才被扶正的,正妻沈氏還在時她便溺水而亡了,據說還是一屍兩命。
陸琳琅也不知道盧明鎮說的是哪個妻。
不過正妻沈氏並不擅女紅,那個扶正的妾室倒是聽說繡法一絕,看這手帕的手藝……陸琳琅笑而不語,收回了目光,執起一枚白子。
「好了,老師。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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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齊這幾天感覺有些渾身不得勁。
自家將軍的臉色比起之前更甚,面無表情的一張冷臉比起冰塊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整天話更少了,那充滿寒意的眼神一對上,就連他也有點招架不住。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無比的思念周奉年。
杜齊知道自家將軍為何憂心,怕是那天蘇姑娘說的話有些狠了,傷了將軍的心。
他十三歲從軍,跟了高行修八年,自家將軍是什麼脾性的人,他自認比起其他人要了解一些。
將軍從來都是做的多說的少的。別人都以為高行修出身將門世家,該是不費一分一毫就可以唾手可得戰果和功勳,只有跟著他的人才知道,將軍在行軍打仗中從來都是和他們同飲同食,衝鋒陷陣也是毫不含糊。塞外的冬天那樣的冷,他提前給將士們備棉衣、供炭火,不讓一個人忍受饑寒。每一次作戰,他都徹夜準備萬全之策,盡力不多讓任何一個士兵無辜戰死,而對待那些戰死的將士,他會一一記住他們的名字,撫恤他們的一家老少,甚至不惜掏自己的家底拿來補貼。
其實說來將軍不過和他還有周奉年差不多的年紀,但是沒有一個人置喙過這件事,因為將軍在很多方面老練的都不像是一個年輕人,久而久之,大家都在不知不覺中忽略掉了他的年輕,更加折服於他的威儀。
一些人覺得他炙手可熱,想方設法打壓他,而他硬是靠一場場的勝仗讓他們閉了嘴,得了朝廷的青眼。他向他們證明了自己不僅是師出高家的將門之子,更是更勝其父高將軍一籌的沙場名將。
這麼多年,杜齊從來沒有見過高行修身邊有過什么女人,蘇嬋還是第一個。
將軍對蘇嬋頗為上心,這種態度在其他女人身上從來未有過,就連陸琳琅也未曾。杜齊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將軍這個樣子,他看的出來將軍很喜歡蘇嬋。
可是蘇嬋會不會也這樣認為,那就不得而知了。
杜齊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軍營里全是清一色的糙老爺們,他也沒有正兒八經接觸過什么女人,自然對這種彎彎繞繞的男女之情不甚了解。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將軍是在為蘇嬋煩心,而蘇嬋並不喜歡將軍。甚至還誤會了他。
或許把蘇嬋叫來,讓她親眼看上一看,她就不會再誤會將軍了,那將軍也就高興了。
將軍一高興,那他自己也就好過了。
杜齊想想覺得這個法子可行。反正自家將軍被蘇嬋那樣說了一通,估計一時半會也拉不下臉再去找她,那就只好他代替將軍去了。
哦,對,將軍如今臉也被劃傷了。
算了。就這樣。
他這麼擅作主張,將軍應該不會怪罪的吧。
。
殿內檀香陣陣,悠遠地飄向宮闈深處。
陸琳琅和盧明鎮正在對弈。
有宮女輕輕進來,眉目低垂,「殿下,太子殿下為殿下送來了新貢的雲杉松霧,特意請您品嘗。」
陸琳琅抬起頭,笑了笑,「太子哥哥有心,替本宮回謝一下。」
「老師,新貢的雲山松霧,您今日有口福了。」
盧明鎮笑了笑,「多謝公主。」
陸琳琅歪了歪頭,明艷的一張臉頗為苦惱地像是在思索著什麼,「說起來前幾日,燕王哥哥也給我送了江北新進的漢水銀梭,老師您看,我們今日喝哪個好呢?」
「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都很疼愛公主。」
「是嗎?」陸琳琅笑了笑,緩緩道,「他們之前倒是不怎麼對我這個妹妹上心,最近這段時間倒是殷勤的很,老師可知是為何?」
「下官不敢揣度。」
「學生猜,他們是聽說了父皇有意屬我下嫁高行修的事,都在想有意無意從我這裡打探口風呢。」
她看著盧明鎮,笑容有些狡黠,「老師您說,他們兩個人,最終誰會坐上父皇的位置呢?」
盧明鎮臉色大變,起身跪了下去,「下官不敢妄度天意。」
「老師不必驚慌,快快請起。」陸琳琅和顏悅色扶起他,「我只是隨便這麼一問罷了,老師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之事,只有你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