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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不是跟她說這些的時候。高行修蹙眉凝她。
她還沉浸在一片錯愕之中,一幅好不傷心的樣子,不知是在悲痛於自己的遭遇,還是憾於那段錯失的良緣。
蘇嬋怔怔看著手中的賣身契。
為了能夠嫁到李家,不讓未來的婆婆挑錯,她每天都在練習努力,做好了在李家孝敬公婆、成為一個合格媳婦的準備。她知道李母不喜她,不想看到她與懷玉在一起,但她相信日久見人心,只要她持之以恆,總有一天可以轉變她的態度。
高行修剛才說的話雖然荒謬而又冷酷,但是她卻無法反駁他一個字。
她清楚李母對於她的態度,她知道自己在她心裡幾斤幾兩,所以她並沒有懷疑高行修說的話,因為他說的……是真的。
那麼懷玉呢……他在這裡面,又是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多麼可笑啊……她心心念念的籌謀與憧憬,最後的結局竟是成了這一張薄紙上的名字。
她放下賣身契,蒼涼地笑了笑。
身邊已經沒有了高行修的身影。
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
書房裡。皇帝正在若有所思。
王全喜瞥了一眼皇帝,躬身為他端上一盞熱茶,不動聲色問道,「陛下為何憂心?」
皇帝嗯了一聲,緩緩道,「朕原本還想將琳琅下嫁給高卿,可是高卿卻在江南做了一件事,令朕有些不滿。」
王全喜緘默不言,等著陛下繼續發話。
「雖說強搶民女,此事也算可大可小,可是朕不忍琳琅受這樣的委屈。朕希望尚公主的人,無論怎樣都是全心全意地對待琳琅,這才能夠成為我皇家的駙馬。聽說高卿還把那民女帶到了軍營里……實在是……有些令朕失望。」
王全喜等到皇帝把話說完,順著他的意思緩緩道,「陛下說的對。高將軍素來敦厚持重,做事最有分寸,這樣做實在是有些不成體統,不像他所為。」
「你的意思是……」皇帝緩緩道。
王全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慢慢道,「一個小小民女而已,怎麼能與三公主相提並論?就算是公主嫁了過去,也是無足掛齒一人物,陛下實在不必過於憂心。」
皇帝鬆了眉宇,心領神會,「……說的不錯。」
一個身份低賤的民女而已,如何能威脅到琳琅的地位。
況且比起這些來,他現在更需要高行修尚公主。
所以無論高行修出於有意還是無意,他都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琳琅,他必須得娶。
「陛下。三公主請見。」
皇帝放下心思,染上了笑意,「宣吧。」
王全喜躬身,「那麼奴婢告退。」
陸琳琅提著裙矩款款走了進來,路過王全喜時,她對他嫣然一笑,「王公公。」
「奴婢參加公主殿下。」
陸琳琅笑道,「公公陪伴父皇身邊四十年,勞苦功高,父皇最為器重您了,琳琅怎麼敢當您的禮?公公不必拘禮,快快請起。」
「公主這樣說,真是折煞老奴了。」王全喜汗顏。
「看您這臉色,想必父皇的心情還不錯。那我就進去了。」陸琳琅說完之後,便進了書房裡。
王全喜做了個恭送的動作,看著陸琳琅的裙矩緩緩消失在眼前後,他收回了臉上的諂媚笑意,平靜地候在門外,面色深沉。
他最近收到了楊修文的消息,說高行修在江南一帶行事乖張,還差點殺了人。
他本來想在皇帝面前好好借題發揮一下的,但是高行修將這件事選的很巧妙,既不是隨意殺人,而是想殺卻最終沒有動手,也並不是貪墨枉法,而是攪亂成親只是為搶了一個女人,而這些都是陛下並不以為意的東西。
陛下器重高家,也欣賞高行修,這些王全喜都心知肚明,若沒有他一直在陛下面前吹風,想必高行修得到的會比現在更多。
他陪伴陛下四十年,再等到幾十年之後,或許更快,等到陛下歸天的那一天,他必然是要去陪葬的。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他必須要在此之前為自己找到一個新的靠山,新的路。
而那個新的靠山,並不喜高行修。
認為他是一個威脅。一個阻擾他位登九五的障礙。
那麼他就要儘可能地去阻止他,去打壓他,去拔掉他身上的刺。如今他的鍥而不捨終於初見成效了,你瞧,陛下就算是猶豫不決,也沒有改變讓高行修尚公主的決心。想必陛下的心中,也漸漸地不再那麼純粹了。
而這正是王全喜想要的結果。
。
蘇嬋久久跪坐著,開始一點一點從消極的情緒中走出來。
眼神憂傷,惆悵嘆氣,內心悲涼迷惘。
事到如今,她連怨誰的力氣都沒有了,也不知道該去怨誰,她怨李母,但是她如今身處異地天各一方,說不定日後與她連見面的機會也沒有,這怨又如何有意義;她怨李懷素,她也只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郎;她怨高行修,可是若不是他來,她可能遭遇的境遇會更為不堪……
她還不如怨自己,怨自己太傻,太過天真,被別人玩弄於股掌。
她是被小狗的叫聲拉回神思的。
那小狗趴在一旁,嗷嗷地叫喚著,聲音又嬌又小,圓鼓鼓的一團極為玲瓏可愛,看上去剛會爬。它應該是餓了,所以才會叫的這麼厲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