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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避開陸道蓮的目光,看向院子中央的位置。
「這棵樹,不知道能不能替我挖了,栽到晏府去。」
陸道蓮知道她喜歡庭院裡這棵代表她家鄉的鳳凰木。
南地遍地有,北地卻極少見。
當然。
說她喜歡看樹,不如說她更喜歡看一片翠綠中,飄蕩的一抹紅。
她經常會在正堂門口,她會搬來一把椅子,坐在門檻前,靠著看,捧著臉看,吃著點心看。
因為她,他心中總是會想起樹上的紅綢代表什麼。
她還不曉得,他已經偷看了她許的願望。
而這份心意,總是在不經意間,在他瞥見那棵樹時,一點一點烙印在腦海里,加深記憶。
告訴他,蘇氏女對他的真心,天地可鑑。
從此以後,他只要看到相同的樹,相同的紅綢,就會想到有這麼個人,歡喜他至深。
可是這會,寶嫣似乎連回應等不及了。
鬼使神差的,那一刻陸道蓮抓緊了她的手腕道:「留下來。」
慶峰面色極差地望著剛把寶嫣送回房裡的陸道蓮,「師叔為何這麼做?留下新婦,豈不是在向晏子淵宣戰。」
二人站在房門外。
陸道蓮側對著室內,目光微微傾斜,就能看到裡頭的人在做什麼。
寶嫣哭過一場,正對著鏡子重新描妝。
陸道蓮皺眉打量著那道背對自己的窈窕身影,他也覺得方才的自己很不對勁。
就好像被人下了個套,魅住了一樣。
一切雖然有跡可循,可是,到底沒人逼他。
是他自己剛剛開的口。
面對下屬的不滿,陸道蓮只能儘量不在意地道:「我說留下,並未說留多久,告訴晏子淵,過幾日我再將她送回去就是了。」
第52章
「晏子淵怪我不守婦道, 催促我歸家,他已經對我動怒了。我再留在這,會不會讓他對陸郎你也不滿?」
「我擔心, 會把他的怒火牽連到陸郎你身上。」
寶嫣是個知心人, 她在被陸道蓮留下後,並沒有表露出太多興高采烈的樣子。
甚至, 她的反應出乎了陸道蓮的預料。
她雖然看似驚喜,實際上, 她似乎更憂愁了, 總是怕這怕那, 尤其怕給他添麻煩。
難道晏子淵倏然打過來, 他會沒有一絲能耐護住她麼。
那種隱隱被下套的感覺,在看到寶嫣惴惴不安, 搖尾乞憐小心謹慎的樣子後,不快的滋味被淡化了。
陸道蓮:「他能怎麼樣?」
他說得雲淡風輕,對晏子淵的輕視已經從言語間毫不掩飾地體現出來。
「他若是有本事, 怎會不親自找我來說。」
陸道蓮面無表情睨著寶嫣, 隱隱有一絲責怪她偷偷收到晏子淵的信,隱瞞不說的意思, 「他還不是只敢背地裡威脅你?」
寶嫣癟起小嘴,不言不語, 默認了。
因為她是柔弱的女娘, 能文不能武, 天生就比兒郎體力要差,是柔軟如蒲草的類型。
如何跟他們這些身強體壯的郎君比?
寶嫣憋了許久, 才訥訥道:「我只是,不想因為我, 害陸郎受委屈。他,他好歹是晏家郎主,權勢大,你如今在晏家,也是寄離人下吧?還是不要將他徹底得罪了。」
她在為他考慮,憂心忡忡。
怕是還以為,他不受晏家人待見,出生就被送往寺里,如今沒個正經身份,得罪了晏子淵,無法自保。
不過思慮一瞬,就當是為了讓蘇氏女安心。
陸道蓮看著於吃愣中,還沒反應過來的寶嫣,告訴了她一個真相,道:「真正寄離人下的不是我,是晏子淵。」
「你不用怕我會被他找麻煩,晏家的人……總之還沒那個膽量敢動我分毫。」
他們巴不得他們兄弟二人受盡晏家恩惠,如此一來,就能獲得一份從龍之功。
可惜,晏子淵已經掉進世家泥潭,享盡各種好處,洗不清了。
今後做什麼都會束手束腳。
可他不是。
他身後依靠的就是正統,沒有任何世家的影子,只有他們妄想討好他的份,哪有敢來尋麻煩的。
不管寶嫣能不能聽懂這份話的含義。
陸道蓮冷著臉說:「別再哭哭啼啼了,我難道還護不了你。」
眼皮紅成這樣,再過一會就得腫了。
被陸道蓮輕碰了下眼尾的寶嫣,雖然看著還是疑惑不解,還是憋住擔憂的情緒,對陸道蓮訕訕道:「夫君不喜歡我提這些,那我就不提了。」
她還是喊他夫君更順耳中聽。
只是下一刻。
「寺里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寶嫣黑白分明的眼珠柔柔地望著陸道蓮,整個語調,不像是在打聽他的過往,反而像是在慰問:「夫君,有在寺里吃過苦嗎?」
寶嫣面露憐惜地道:「好想聽夫君說說從前,夫君好像從未提過……自從我阿翁帶著全族,舉家南遷,回歸祖地後,從此富貴滔天,繁華無比的上京就只存在於夢裡,其富饒程度不是江南金麟所能比的。」
「所以,我好好奇,上京究竟是什麼樣的,夫君在上京,過得好嗎?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能說與我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