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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同周家雖有舊怨,可到底同在儋州一片屋檐下,眼下的鋪子雖由周瀲執掌,頂的卻是葉家的名頭。兩家鋪子挨得這般近,若是鬧開了,實在有些難看。
胡掌柜不以為然道,「誰肯給他這臉。」
「昨兒那邊還還特意叫人送了帖子過來,小人沒耐煩,讓夥計給回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打量著誰不知呢?咱們兩家如今什麼情狀,儋州城裡頭明眼人都看得真真切切。上回老爺過壽誕,那林家的不也連半個人都未登門麼?」
「擺明了撕破臉的,誰還同他計較那些虛情分。沒得叫人噁心,當咱們好性好欺負。」
周瀲聽罷,沉了神色道,「到底是一條街上的,他肯送帖子,我們若不肯接,不是倒落在了自己身上。」
「左右不是什麼龍潭虎穴,若不想親自去,等會兒備份禮,隨意挑揀幾樣,叫夥計送過去就是。好歹是禮數周全,也不叫旁人挑出錯來。」
眼見周瀲都發了話,胡掌柜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只得匆匆備了份禮,指了個小夥計送過去。
送禮的夥計去了半盞茶工夫,外頭就聽見了動靜。胡掌柜起身去瞧,片刻之後,一臉古怪地回來,只對周瀲道,「少爺,林家那位掌柜的親自來謝了。」
「現下人已經在前堂了。」
周瀲莫名,「幾樣薄禮也值得親自謝一回?」
「別是你們送錯了東西罷。」
胡掌柜也一頭霧水,「當真就是些常見禮件兒,小的親手包了叫他們送去的,絕不會記錯。」
他瞧著周瀲神色,試探道,「您若不想見,小的叫人打發了他回去?」
「罷了,」周瀲站起身,往前堂去,「來者是客。」
「去見一見,也好知道章程。」
臨到門檻前,還未繞過那半扇屏風,周瀲鮮聽見清松低低地抽了口氣。
「少爺,」清松的語氣裡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這就是上回那個小子。」
「同阿拂姑娘見面的那個。」
周瀲:「……」這叫什麼,冤家路窄嗎?
團孑
來人原端著茶盞在飲,聽見這邊的動靜,方才站起身來,抬起頭,一雙微挑的狐狸眼裡盛了幾星笑意,「在下林沉,對面綢緞莊的掌柜。特來相拜,多謝閣下今日贈禮之德。」
周瀲對上他的視線,心中陡然浮現出念頭——清松還真沒形容錯,當真是油頭粉面。
「林公子客氣,」周瀲淡淡道,「薄禮而已,原不勞林公子這般費心。」
「周少爺說哪裡話,」林沉笑眯眯道,「林某聞聽周少爺在此,才特特趕來,只望往後生意場上,能得周少爺多多提攜才好。」
周瀲淡笑,避過他的話道,「林公子出身林家,又這般年少有為,何必自謙。」
林沉也不避諱,笑言道,「不過是湊巧姓了個好姓,厚著臉皮沾了幾分遠親的光,不值一提。」
「周少爺改日得空,定要來店中坐坐,」他視線一轉,似笑非笑道,「畢竟往後,林某同周少爺打交道的日子還長著呢。」
周瀲:「……那是自然。」總覺得這人不懷好意。
二人寒暄半日,待人走後,清松急沖沖地行至無人處,低聲朝周瀲道,「少爺,方才多好的機會,人就在咱們店裡頭,您怎麼也不逮著他好好盤問盤問啊?」
「問什麼?」周瀲睨了他一眼,「難不成問他,是否同我府上婢女有牽扯?」
「即便我問了,你就篤定他肯如實答?」
清松傻眼了,「那……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了?」
「阿拂姑娘先前那檔子事,您也不管了?」
周瀲平靜道,「興許他同阿拂從前有舊,二人在此碰面,難免多聊了些。」
「至於出府之事,府上門房那樣多,隨便塞些銀子疏通一二,原也不算什麼難事,哪裡值得大驚小怪。」
「成了,此事權當揭過去,以後也莫要再提了。」
他見著清松面上怔忪之色,沒忍心,又補了一句道,「我會叫人去查查這個林沉,看看究竟是什麼來頭。」
「若他當真存了壞心,我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清松得了這句,心頭才算略放心了些。他到底沒那樣重的心思,停了一會兒,就沒事人一般,同鋪里的小夥計混熟了,往後頭綢緞庫去了。
堂中只剩了周瀲同胡掌柜二人,周瀲不著痕跡地四下看了看,才假作隨意地問道,「近來雲絲緞貨可還好?」
「聽說城中新興了花樣,也不知素緞如今市價如何?」
胡掌柜連忙道,「您可說對了。」
「小的也正怪呢,這城裡頭實在稀奇,突然間連繡娘都尋不著半個,素緞更是供不應求,連貨源都尋不著。」
「前日裡,那邊鋪子裡的陳掌柜還同小的打商量,只說素緞難求,奇貨可居,他鋪中囤了一筆,想借咱們的庫房使一使。」
「小的當時還在納罕,青樂坊那一帶的鋪面是老爺早些年置辦下的,最是寬敞,怎麼會有放不下一說。」
「況且這素緞原本攤不上什麼價,往年宮中的花紋式樣也是有定式的,左也跑不出旁的樣數來。小的想著,便是再多屯,也不見得能多出什麼好來的,實在奇怪。」
周瀲神色一凜,「你可借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