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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牘心中一凜,忙道,「王爺說哪裡話,這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澄兒素來乖巧,朱娘子也貌美心善,小人素日裡心疼呵護尚且不及,怎捨得叫他們母子幾個再受委屈?」
「況且如今朱娘子剛剛產子,身子正是虛弱時候,小人常常往來探望不說,一應吃穿用度也是揀最好的,流水價一般地送去,哪裡會生出怠慢之意?」
「想來是這其中出了什麼紕漏,才惹得杜管事誤會。」
「周翁莫急,」靖王笑道,「你待他們母子如何,明眼人瞧得都分明。那朱氏娘子自然也不會不領情。」
「她有前日這一遭,不過是孕中多思,念著懷中幼子尚小,澄二少爺又一日日大了,偏偏娘兒幾個還在小胡同裡頭住著,沒名沒姓的,素日裡免不了挨鄰里閒話。」
「她原本經得多了,也不甚在意。只是澄二少爺到底年青,被人這般戳著脊梁骨,口中不提,心下也是難受的。」
「說來,這周澄原是極好的名字,可落在旁人耳中,卻不知這『周』乃儋州周家之姓,也可惜得很。」
「王爺說得是。」這話卻是戳中了周牘理虧之處,他喏喏應了,不由得生出幾分心虛。
朱氏母子身份見不得光,這是眾人心知肚明之事。早年間無人提起,朱氏周澄之流也未敢多計較。
只是如今多了杜管事這一層,靖王要替自家管事出面說和,事情就麻煩上許多。
畢竟如今葉老爺子健在,葉氏生意鋪子又握在周瀲手中,如今這當口裡,他若敢將朱氏扶正,將周澄正式納入名下,只怕不等葉老爺子親至,族中那些覬覦葉氏家財之人就先一步跳腳了。
第43章 狼狽語
靖王瞧見周牘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哪兒還能猜不到他所想,心下免不了又生出幾分鄙夷之情,半笑不笑道,「不過這到底算周翁家門中事,本王若是插手多了,叫旁人看見總歸不大妥當。」
「周翁胸有丘壑,自然清楚此事怎樣才能辦得最佳,也不必本王從旁置喙了。」
「王爺說哪裡話,」周牘察覺他話中不悅之意,心下一凜,忙道,「小人先前粗心疏漏,才未料及此事。」
「如今多虧了杜管事同王爺提醒,才有醍醐灌頂之感。」
「朱娘子在我身旁相伴多年,澄兒更是聰明懂事,堪為膀臂。我便是再心狠之人,也不忍他們母子這般無名無份,流落在外。」
「只是,」他覷著靖王神色,陪笑道,「此事到底牽涉眾多,開祠堂,請族譜,都要家中族老允肯。」
「人上了年紀,難免就要頑固些,只怕還需多費些口舌,一時半刻也急不得。」
「本王自是知道周翁的難處,」靖王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忽而換了副和煦神態道,「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只是同周翁提個醒,免得貴人事忙,回頭拋去了腦後,本王這頭倒沒法同杜管事交代了。」
「哪裡敢當,」周牘忙道,「小人時時刻刻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斷不敢忘的。」
靖王不置可否,只嘴角略挑了挑,擎了一旁案上的茶盅,慢條斯理地撇了撇浮葉,飲了兩口。
周牘心裡頭惴惴得不安穩,急著將此事圓過去,免得同靖王之間落下嫌隙,便又提道,「先前那幾條船,已經平安到了揚州。那邊的人在碼頭上卸了貨,全數清點過,已然安全運去了您指定的那處庫房。」
「噢?」靖王顯然來了興趣,挑了挑眉,嘴角浮出笑紋來,「竟這樣快?」
「王爺吩咐下來的事情,小人哪裡敢怠慢,」周牘面上隱隱有得色,「原先那些個貨物都是水路輸運,要論弋江上的快船,只怕沒人能比小人更清楚了。」
「船都是趁夜起錨,趁夜卸貨,船主那頭小人另派了旁人去交涉,將此事瞞得死死的,斷不會有旁人察覺。」
「本王果然沒看錯人,」靖王心中大快,面上笑意也更深了些,「單憑周翁這份魄力手段,只在這儋州城裡頭做個區區皇商,實在可惜了。」
周牘一顆心砰砰直跳,語氣難掩激動,「周牘此番能歸在王爺麾下,為王爺來日鴻圖手略盡幾分薄力,實在……實在是……」
「周翁客氣,」靖王淡淡一笑,打斷他道,「周翁今日之功,本王心中自是有數。」
「來日事成之際,定然有百倍千倍的好處,受用不盡。」
「只是現下,還需多多收斂,莫要露了形容,反叫不相干的人起了疑心,壞了來日大計。」
他頓了下,輕飄飄道,「便如府上那位大少爺,」
「前番事宜他既不願,本王也不強人所難。只是這回之事,就不必再叫他知曉,免得旁生事端,周翁覺得呢?」
「是是。」周牘此刻表了功,心中正歡喜,還有什麼不肯的,忙一疊聲地應了下來。
如今有周澄從旁幫襯,他已然輕鬆許多,對周瀲也不似先前那般熱切。
長子好歸好,只是性子實在迂腐了些。如今他既應下了朱氏母子入譜一事,周瀲那裡少不得就要略鬆些,父子關係也不好似前段時間那般再僵著。
兩人先前嫌隙大都始于靖王一事上,如今既不用周瀲插手,又能藉故瞞下,一舉兩得,正合他意。
周牘在靖王府中呆了半日,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他前腳剛走,後腳靖王就將適才修剪好的那盆梅花盆景拂去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