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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眼細細看去時,才見對方五官淺淡,非美艷之姿,是清秀小巧掛的,在姿容上,確實無法與那位沈五爺相提並論。
而柳鶯鶯在看向孟氏時,孟氏自從屏風後出來後,一雙枯黃的眼也徑直精準無誤的遠遠投射在了柳鶯鶯臉上。
四目相對時,柳鶯鶯明顯感受到對方神色一怔。
只見對方直愣愣的盯著她看著,渾濁的雙目里有種近乎執拗的偏執,一直到輪椅推到了柳鶯鶯跟前,對方依然一聲未吭聲,依然一動不動的靜靜盯著她。
被個將死之人這般死死盯著,不知為何,柳鶯鶯細腕上漸漸冒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片刻後,只主動朝著對方福了福身子道:「鶯兒見過五夫人,夫人萬安。」
柳鶯鶯此話一出,卻見對方依然一動不動的盯著她,蒼白虛弱的面容上無一絲神色,淺淡清秀的面容上透著股子淡淡的頑固,直到盯著盯著,對方蒼白的臉面上驟然浮現一抹脹紅色,而後捂住胸口猛烈一咳,瞬間一口暗黑色的鮮紅直接朝著前方噴涌而去。
鮮血噴灑到了柳鶯鶯腳邊,有幾縷飛濺到了柳鶯鶯的裙擺上,柳鶯鶯立馬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避幾步,卻在抬腳地那一瞬間,生生止住了,再一抬眼,便見孟氏捂住胸口,劇烈咳嗽了起來,聲聲猛烈,仿佛要將整個腸肺都給咳出來,卻依然抬起了臉來,遠遠盯著她看著,嘴角帶血,許久許久不曾收回目光。
那個場面,莫名詭異。
柳鶯鶯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瞬間蔓延全身。
頃刻間,屋外的婢女聞聲而動,全部爭先恐後的涌了進來,拍背的拍背,取水的取水,收拾的收拾,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全部圍著孟氏鞍前馬後,柳鶯鶯很快被擠到了角落裡。
一陣忙碌後,直到丫鬟們漸漸退散去,屋子裡復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靜,好似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錯覺。
「可是嚇著你呢?」
這時,對面病弱之人緩緩開了口。
柳鶯鶯一抬眼,便見孟氏微微喘息著,原本直起的身子慢慢倒在了輪椅上,再沒了一絲力氣,卻陡然間發笑了一下,盯著柳鶯鶯笑著問著。
聲音有些虛弱無力,像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的似的,落入柳鶯鶯耳朵里,極不真實。
柳鶯鶯一愣,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
孟氏強自笑了笑,而後沖她道:「坐。」
柳鶯鶯依言在交椅上落座,一抬眼,便又見孟氏雙目緊緊盯著她無聲看著,將她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細細打量了幾遭,許久許久,終是繼續開口道:「年輕可真好,我當年來沈家時也是你這個年歲,聽說你馬上就要及笄了?」
孟氏喃喃發問著,卻不待柳鶯鶯回話,便又見她繼續自說自話道:「我當年也是在及笄後嫁給老爺的,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孟氏喃喃說著,說話間,間雜著幾聲咳嗽聲。
話一落,見柳鶯鶯不言不語,忽而道:「你怎麼不說話……」
柳鶯鶯蠕動了下唇角,正要開口,便又見孟氏忽而想起了什麼似的,直接打斷了柳鶯鶯的話語,繼續問道:「聽說你還會鳧水?」
孟氏的聲音溫溫柔柔,虛弱無力,像是在自說自話,又像是在跟柳鶯鶯嘮家常般,頓了頓,又笑著道:「我歷來欽佩會鳧水之人,你可知為何?因為當年我落水後,正是被老爺親自救起來的。」
說到老爺,孟氏蒼白虛弱的臉上仿佛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緋色,那雙枯黃的雙眼提到這二字之時,仿佛清亮了不少。
「那是在一個刺骨的冬日,月湖湖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我不慎滑倒落入湖中,那日的水可真涼啊,嚴寒刺骨,凍得我瑟瑟發抖,我本以為我那日定要被淹死了,被凍死了,可這個時候老爺出現了……咳咳咳……」
孟氏眼神溫柔的說著,瘦骨嶙峋的臉面上透著一絲追憶和幸福,只是說著說著便又承受不住,繼續咳嗽了起來。
春眠立馬湊上去拍她的背,又餵水擦拭,孟氏緩了緩後,看向對面柳鶯鶯再次問道:「你為何不說話?」
柳鶯鶯確定這次對方是想讓她說話了,想了想,勾了勾唇道:「夫人與五老爺真是……天作之合。」
孟氏聞言頓時滿意的笑了,只是笑著笑著,那瘦骨嶙峋的面容上竟有片刻扭曲,而後又抬眼將視線落在了柳鶯鶯身上,將她定定打量著,忽而冷不丁開口道:「你比畫像上更美,美到連我見了都挪不開眼,難怪自老爺見了你後便一直失魂落魄——」
孟氏驟然如是說著。
柳鶯鶯聞言嘴角輕輕一抿,正要說話,卻見孟氏這時用力的喘息了一下,而後提了提氣道:「你不必擔心,我不是為了譴責你而將你差喚過來的,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年我第一次見到老爺時亦是當場迷了眼。」
「說來不怕你笑話,我當年第一次見到老爺時便覺得這輩子定會嫁給老爺,雖然我家世尋常,姿色平平,可到底得了老天眷顧,當真讓我如願嫁給老爺了。」
「老天待我不薄——」
孟氏娓娓道來著。
柔柔笑著說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