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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溫順賢淑,什麼聽話乖覺,在柳家人尋到她解救她並對她百般歉意百般補償的過程中,她回以他們想要的恭順溫良,俯首帖耳,體貼乖順,端得似一副大難不死後楚楚可憐、百依百順的大家閨秀模樣。
若換做其他人,他們想要一個或活潑可愛,或驕縱蠻橫,亦或是一個冷若冰霜、心機深沉的女兒形象,只要他們想要,柳鶯鶯也能相應地表現出他們所有期待的任何模樣來。
在妓院蹉跎了五年,又在秦媽媽整整三年的調、教下,柳鶯鶯怎還可能單純嬌弱?她早已無堅不摧了,她可千人千面,千姿百態,那些她本以為日後可傍身的技能,卻第一次試用在了柳家人身上,他們之間是各取所求,談不上什麼怨不怨的。
不過,吳氏是個例外,還有幼妹瑤瑤。
整整半年的時間裡,吳氏替她操過的心,流過的淚,瑤瑤一聲聲甜絲絲的「大姐姐」,於她而言,雖皆陌生生疏,卻也在日復一日的轟炸下漸漸入了心的,原來,親情竟是這樣的。
也正因為如此,柳鶯鶯順從的仍由吳氏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若有一人真心實意的盼著她好,那人一定是吳氏無疑。
若吳氏給她相看上了個寒門秀才,那定也是個家世人品均可的可造之才。
若吳氏給她相看上了個鄉野村夫,那定也是個老實可靠的可靠之才。
至於沈家——
柳鶯鶯看得比誰都清楚,沈家怕是柳家窮極一生能夠夠得到最觸不可及的權勢和財富的巔峰了,大俞境內最大的門閥世家,四大家族之首,不單單於柳家,便是於整個大俞皆是觸不可及的存在啊!
於柳鶯鶯而言,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萬花樓這一條更卑賤的路了,沈家於她而言,堪比天路。
柳鶯鶯又何怨之有?
這樣想著,柳鶯鶯只將吳氏臨走前塞到她懷中的包袱解開,赫然只見裡頭藏著兩卷細布。
看了看細布,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飽滿婀娜的胸脯,柳鶯鶯不由忍俊不禁,不多時,心裡卻又忍不住湧現出一絲絲暖流來。
繼續往裡翻看,便見兩卷細布下,還藏著一包銀子,五兩一錠的有四錠,餘下一二兩的散歲銀兩有二十好幾兩,還有幾吊銅錢,看著這些依次分門別類包裹得整整齊齊的銀兩,頓了頓,柳鶯鶯又從袖子裡翻出了一張大面額的銀票,竟是一張面額巨大的千兩銀票。
這是之前在船上,吳氏偷偷塞到她袖口的銀票。
整整一千零五十兩!
柳家並非高門大戶,聽說柳家大老爺也就是她的父親一年的俸祿也不過百兩有餘,之前為了給她贖身早已耗費了個一乾二淨,眼下這一千兩銀票,該是吳氏攢了多年的私房錢或者嫁妝罷。
看著手頭裡這還熱乎乎的一千餘兩銀子,又回想起方才吳氏淚眼婆娑的離去,柳鶯鶯終歸沒能忍住鼻尖一酸,不多時,她抬手撫發,順手勾去了眼尾的一抹澀意。
隨即,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盤算了算,這一千餘兩銀子可以換取多少個桃夭來時,正好這時,桃夭將柳鶯鶯兩個箱籠里的東西全部收拾妥當了,倒了杯茶正要給柳鶯鶯奉上。
進屋後,看到案桌上那些明晃晃的銀錠子,頓時心頭一跳,立馬要退出去。
這時,柳鶯鶯道:「無妨,桃夭,你進來。」
桃夭抿著唇進來將茶遞給了柳鶯鶯,頓了頓,看了眼柳鶯鶯那一包袱銀子,又很快的將目光移開了。
柳鶯鶯淡淡笑著看向桃夭道:「桃夭,往後你便是我貼身侍奉的了,這些銀子你代我收好。」
略有些慵懶的話里卻是語出驚人。
桃夭聞言雙眼驟然一怔,似有些驚詫,又有些侷促,看了看柳鶯鶯,又看了看那堆白得晃眼的銀子,良久良久,只抿嘴道:「姑娘,奴婢……這恐有不妥!」
柳鶯鶯卻眼尾婉轉道:「我信你。」
話一落,只將桌上的包袱推向桃夭,還不待桃夭反應,便又見那柳鶯鶯忽而一臉正色的看向桃夭一字一句道:「今後,你我恐怕是要在此處相依為命了。」
說著,柳鶯鶯又道:「我此番來沈家,輕易是不會回去了!」
說罷,柳鶯鶯只緩緩起身,走到了窗子前,看了眼窗外綠蔥蔥的綠蔭,方又一字一句道:「許多事情我不便與你明言,日後有機會再同你細說,眼下你只需要知道的是,我此番來沈家並非來借住的,我柳鶯鶯此番來沈家定要在三個月之內嫁進沈家,至少也要在此期間內覓得一段良緣,我需要幫手,至少是不能拖後腿的,桃夭,你可知?」
柳鶯鶯背對著桃夭將她的目的一字一句如實相告,話一落,還不待對方反應過來,又見柳鶯鶯緩緩轉過了身來,盯著桃夭的眼,前所未有的認真和鄭重道:「而在沈家這段時日裡,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說什麼,又不該做什麼,我希望咱倆都能心領神會。」
大抵是柳鶯鶯眼裡的坦誠和信任過於清澈和堅定,以至於聽到這番驚濤駭浪的推心置腹和囑咐後,桃夭愣了一下,幾乎是想也未想,便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奴婢定當……守口如瓶!」
說到一半,意識到這番話的分量後,語氣中的堅定未減,反倒是慢慢的越發的變得堅定和鄭重,良久良久,又只一字一句補充道:「定當助姑娘達成所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