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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粗糲的指腹落到那片眉心處,似想要撫平那道秀氣的褶,卻不料這時指腹下那張臉眉間微微一蹙,似要甦醒,與此同時,庭院外,吳庸已悄然而至。
等到柳鶯鶯醒來時,似睡眼朦朧的抬手將身前輕輕一揮,似要推開身前惱人的捉弄,卻不料手不慎撲了個空,打在了一側的窗台上,柳鶯鶯瞬間清醒過來,定睛一瞧,四周分明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此刻,天色已亮。
院子裡頭已開始敲敲打打熱鬧了起來。
今日,沈家大婚。
柳鶯鶯呆坐在窗前,用了足足半刻鐘的時間平復了所有的情緒,而後起身,沐浴,梳洗,參宴,卻在起身的那一瞬間,一件玄色的斗篷自肩頭滑落。
柳鶯鶯定睛看去,下一刻神色一怔,正要將那件斗篷拾起細細看去之時,這時,卻見庭院外頭響起了一道尖細的聲音,笑著道:「喲,柳姑娘今兒個倒是起得早。」
又道:「柳姑娘,咱家主子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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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沈家這門親事雖不曾大辦,可該有的禮數卻也不缺。
萬丈紅綢,張燈結彩,卯時起,每個院子便開始派送桂圓湯圓,院子裡開始陸陸續續放起了鞭炮炮仗,一片熱鬧喜慶。
終於,漸漸從日前沉重的氣氛中慢慢走了出來了。
果真,沖喜沖洗,用一件大喜事很快便能沖刷掉那些痛苦的,難過的事情。
人是健忘的,也該著手向前。
玉清院內,婚房在三日之內已然布置了出來,到處張燈結彩,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大片大片的紅。
主屋內,一身喜服從壽安堂送了過來,沐浴洗漱後的沈琅著一襲白色裡衣,端坐在案桌後,正在謄寫著什麼,眼皮不曾抬過一下。
這般喜慶的日子,他與往日無異,面上卻並無多少喜色。
壽安堂的人捧著喜服在屋子外頭等了半個時辰,終於鄔媽媽親自過來,推門而入,笑著道:「公子,吉時到了。」
案桌上那道身影提筆的動作略微一頓,頃刻間,一滴黑墨滴落到了白色的宣紙上,沈琅盯著那滴濃墨,眉間微蹙,一時抬手輕輕捏了捏眉心,這才面無表情地起了身,衝著鄔媽媽點了點頭道:「有勞。」
而後,捧著喜服的隊伍列隊而入。
與此同時。
辰院。
沈家最大的客院,從前這個院子日日有人打掃,卻鮮少有人入住,如今不但有人入住,還重兵把守,院內院外皆是身著鎧甲的御林軍。
院子莊嚴肅穆,與沈家另外一邊的熱鬧截然不同。
方一踏入,瞬間,一顆心便高高懸著,人不由自主地緊張和畏懼了起來。
「柳姑娘,請。」
鄧公公笑眯眯的將柳鶯鶯引入正廳,倒是和顏悅色。
只見正廳恢弘,門前便是兩尊半人高的寶塔,塔內焚香,淡淡的龍涎香有股沁人心脾地味道,正廳正對面設有一座紫木高堂,高堂後是一座手工雕刻的紫木涉獵圖,正廳內無人,卻處處透著高瞻遠矚的威嚴之氣。
靠右側有一間廂房,鄧公公一路引著柳鶯鶯行至廂房外,便隔著珠簾弓著身子朝里稟告道:「主子,人帶到了。」
「帶進來。」
不多時,屋內傳來一道溫和又威嚴的聲音。
鄧公公便掀開珠簾引著柳鶯鶯入內。
方一入內,便見廂房內擺設古樸,入目所及皆為華貴,只見屋子正中間設有一紫檀縱馬屏風,隔著一座丈余寬的屏風,隱隱可見一高大身影立在屏風後,身後有三四名侍女正在服飾更衣洗漱。
屋內燃著淡淡的龍涎香。
鄧公公側身垂目在一側靜候。
屋子裡靜悄悄的,靜得連衣裳面料的摩挲聲似都清晰可見。
靜候了片刻,侍女們依此端著托盤魚貫而出,不多時,屏風後那抹身影背著手慢慢踏出。
柳鶯鶯只看到一片黑色衣袍一閃而過,衣袍邊沿是金黃色的龍紋滾邊,人還沒看清,早已飛快低下了頭去,而後匍匐跪拜了下去,道:「民女……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柳鶯鶯規規矩矩跪拜行禮。
魏帝走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鄧公公見狀,立馬俯身過去將沏好的茶奉上,魏帝慢條斯理的用茶漱了口。
整個過程,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屋子裡靜悄悄的,氣氛肅穆得讓柳鶯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一向冷靜自持的她都不由有些緊張和失措。
直到魏帝飲了一口茶後,這才慢條斯理開口道:「好茶。」
說著,又狀似隨口問道:「聽說卿兒親手在他的院子裡種了一片茉莉樹,為你所種?可有此事?」
魏帝悠悠問著,聲音雖溫和,卻無端威嚴。
一邊問著,一邊用茶蓋刮著水面的浮沫,整個過程並不曾正眼往柳鶯鶯方向看過一眼。
雖不曾指名道姓,然而問話的對象無疑只有一個柳鶯鶯。
卿兒指的是……大公子沈琅?
這個陌生的名諱一開始讓柳鶯鶯沒有反應過來,待緩過神來後,只見柳鶯鶯先是一愣,而後心頭驟然一緊,一時辨不清這番話究竟有何深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