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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朝著天上指了指,而後縮著腦袋,嘖嘖惋惜道:「若真要這樣的話,那現如今被慘遭滅門也是應得的了,只是,嘖嘖,你們說,沈家都已經是咱們這清遠城的土皇帝了,怎麼還這麼不知足啊,竟還想舉兵造反!」
那人一臉不解的說著。
對面一個年長些的卻捏了捏鬍鬚道:「這有錢人哪有嫌錢多的啊,當官的自然沒有嫌官大的了,不過沈家在清遠城盤踞數百年,並非那些無惡不作的村霸鄉霸之流,他們年年修繕寒山寺,還為山下窮人派發祭品,我覺得不像那等造反謀逆之人,不過,橫豎官場上的事又豈是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懂得了的,就是覺得有些可惜了,早兩個月我去山上寺中送些瓜果,有緣見得沈家人的風姿,嘖嘖,一個個皆是龍鳳之輩,尤其是那位沈家大公子,聽說還在寺中修行過幾年了,跟神仙下凡的仙人似的,如今卻不知城門之上掛著的那幾十顆人頭中有沒有他——」
年長的那老者捏須感慨道。
年輕人聽到這裡,嘖嘖打了個寒戰道:「聽說那一顆顆人頭被掛上去時都還在七竅流血,瞪大雙眼,死不瞑目了,城牆之下的血至今就沒幹過,進出城門的百姓一個個嚇得臉色煞白,壓根不敢往頭頂上瞧,對了,還聽有人說到了夜裡那城牆裡頭傳來陣陣哭嚎之聲,你說,是不是那些屍體至今無人敢去收斂,煞氣太重的緣故——」
幾人在山石上聊得盡興。
聊完了,年長的便起了身,領著幾人往山下走了去。
他們剛一走,柳鶯鶯身子一晃,險些直接往下栽去,還是吳庸眼明手快的上前,立馬將人一攙,便見柳鶯鶯臉色蒼白的一把緊緊拽著吳庸的袖子,抖著唇道:「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然而一向有問必答的吳庸,卻在此時此刻,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第160章
「吱吱吱——」
天還未全亮, 林間鳥兒便開始起來覓食活動。
吳庸枕在樹上睡覺,被鳥雀鬧醒,看了眼時辰, 跳下大樹, 走到草屋前,正欲取下斗笠出去備食。
卻未料, 一抬眼只見掛在牆上的斗笠早已不見了蹤影。
吳庸一愣, 下一刻,反應過來,立馬出聲朝著屋內詢問道:「姑娘, 柳姑娘——」
卻見一連三聲問候,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當即一把推開屋門,往裡一探, 果然只見屋子裡頭早已空空如也。
那一刻, 吳庸只覺頭皮陣陣發麻了起來。
他就說,這位柳姑娘可是位極有主見的主, 連少主都搞不定的人, 怎麼可能三言兩語就聽了他的去?
實在是這大半個月來,這位柳姑娘「表現」得太好了,不哭不鬧,竟讓他都放鬆了些警惕。
眼下城中大亂,若柳姑娘出了什麼岔子, 他便是萬死, 也不足以謝罪。
當即吳庸飛快朝著山下縱身越去, 牽著綁在山下的馬兒便馬不停蹄朝著城中的方向追去。
此時天色太早,再加上這些時日清遠城不太平, 故而一路並未見到任何多餘身影,還是一路狂奔追趕到七八里開外的道口,才見一輛騾子車正在薄霧中慢悠悠前進。
吳庸吁了一聲,放慢了速度,朝那騾子車上一掃,只見上頭擺了兩個籮筐,裡頭是兩筐滿滿當當的瓜果蔬菜,當即收回目光正要繼續狂奔而去,然而下一刻想起了什麼,又陡然勒住馬繩掉了頭來,這才見籮筐另外一側遺落了一隻斗笠,當即拔出劍面色陰冷的比在趕車的老漢脖子上,厲聲問道:「人呢?」
老漢嚇得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往後看去,便見身後一旁的村石後緩緩走出了一道綾白身影,赫然正是天還未亮便下得山來的柳鶯鶯。
吳庸見狀立馬翻身下馬,朝著柳鶯鶯走去,卻見吳庸還沒開口,柳鶯鶯便已率先神色淡然的看著他道:「不必勸我,今日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只見她聲音平靜,沒有任何起伏,然而聲音中的堅定卻絲毫未減。
吳庸卻立馬眼皮直跳道:「可是您去了,也壓根無濟於事。」
柳鶯鶯抿著嘴角道:「我知道,可我依然得去。」
說著,緩緩抬眼看向吳庸道,道:「我必須得去親眼辨認——」說著,柳鶯鶯輕輕撫向自己小腹。
而後沉吟良久,良久,復又輕聲道:「你放心,我知分寸,也知輕重,我非沈家人,整個清遠無人識我,我只在城門外遠遠的看上一眼,若他……們無礙,我定當回來安心等候,可若他……我明日便上山,為他們超度亡魂,為他守喪,我只是去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說到這里,鶯鶯忽而無奈一笑,看向吳庸的眼睛道:「再者,那日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們那位少主素來言出必行,我應下他的話,我得說到做到,不然,他不會放過我的……」
柳鶯鶯喃喃說著,說著說著,忽而淺淺笑了一下。
說這話時,她雙眼雖定定看著吳庸,可眼睛卻沒有任何焦點。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同他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聲音輕到,風一吹,仿佛就散了。
吳庸聞言,緊緊攥著拳頭,良久良久,忽而轉身一把兒將馬牽了過來,衝著柳鶯鶯道:「您請上馬。」<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