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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時,柳鶯鶯這才意識到,今日這場鴻門宴,究竟是由誰牽的頭。
寒山寺出事那晚,原來躲在後山偷聽的野貓竟是姓姚,難怪那晚那麼湊巧,大半夜她不在後院待著,怎會被人以劍劫持,怎會恰好被她所撞,又怎會恰好在她被劫走後,順利救上了宓雅兒繼而攀上沈家這門高枝,原來那晚那人一直尾隨在她身後啊。
說不定,那晚她被人以劍劫持,就是為了讓人借刀殺人,想將她這個眼中釘剷除而後快呢。
柳鶯鶯自問在萬花樓那樣的腌臢之地待久了,陰險齷齪之人見過不少,可像姚玉蘭這樣不叫的狗,倒是少見。
一度心中冷笑的同時,忽而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這看似富貴昌盛的百年門閥世家,內里的齷齪竟全然不輸妓院那樣的腌臢之地,柳鶯鶯視線以一種緩慢的速度環視過周圍的每一張臉,瞧瞧,一個個金銀玉器堆砌而成的精緻美麗面龐,焉知底下又藏著怎麼樣的齷齪與惡毒呢?
她柳鶯鶯雖不幸曾流落淫門,卻自問沒有害過,刁難過任何一個人,她的身世雖不潔,可若品性,在座的又有幾人有資格與她相提並論?
柳鶯鶯冷冷看著,這樣的富貴窩,真的值得她費心費力的巴巴往上趕麼?就在柳鶯鶯視線掃過每一張臉,深深將每一張面容記死在了腦海中,正欲收回目光之際。
倏然,人群的縫隙中,不期然與一雙淡漠的雙眼對視上了。
只見在她最為狼狽不堪之際,沈家那位天降神明般的貴公子沈大公子沈琅此刻卻正在不動聲色,好整以暇的飲著茶。
他此刻正端著茗碗淡淡看著她,看著他們,像是在看台子上的一場戲。
兩人默默對視著。
不知為何,就在這一瞬間,柳鶯鶯心中屈辱感忽而油然而生。
他不僅僅是今日在看戲,從相識至今,他怕是一直在看她的戲,看她的笑話罷。
她於他而言,從來就是戲子一樣的人。
那一刻,柳鶯鶯只一度咬緊了牙關,慢慢閉上了眼。
只覺得難堪至極。
好啊,要看,今日便讓他看個夠!
柳鶯鶯一度做好被人戳破身份,被人嗤笑看輕,甚至被這天下的人一腳一腳踩進泥濘的準備了,卻不想,就在這時,只見指證她的證人云霓裳忽而勾唇一笑,卻是抬眼掃看向那婢女荷花柔柔笑著道:「你確定認得出你的救命恩人?」
「那你再認認,昔日救你命之人,究竟是她還是我?」
只見雲霓裳這般徐徐說著。
說完,將臉上的面紗輕輕摘下,便見四周瞬間響起了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嘆聲。
柳鶯鶯本已做好了被人萬箭穿心的準備,然而卻在這時驟然察覺出了一絲不對,頃刻間嗖地一下睜開了眼來,定睛看去,竟見面紗下,竟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來。
真的一模一樣。
不僅僅是眉眼間的相似,就連那唇,那鼻,那面龐竟都無一例外,可謂跟柳鶯鶯乃同一個摸子刻出來的。
柳鶯鶯一怔,一下子只有些沒有緩過神來。
這是雲霓裳?
不對,雲霓裳昔日雖與她眉眼相似,可若論起整張臉來,她們並不相像,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有著天壤之別。
眼下怎會……變得跟她一模一樣呢?
正一頭霧水之際,便見周圍其他眾人亦是齊齊驚詫驚嘆,只有些緩不過神來。
而婢女荷花看著雲霓裳那張與柳鶯鶯一模一樣的臉,亦是一臉瞠目結舌。
被雲霓裳這話質問得,只支支吾吾道:「你……你……」
只見她指了指雲霓裳,又連連看向柳鶯鶯,竟震驚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便見這時雲霓裳彎眼笑了笑,繼而抬眼看向柳鶯鶯道:「我也很意外,從未曾想過,這個世界上竟有跟我生得一模一樣之人?」
說話間,笑著看著柳鶯鶯,而後視線一掃,落到了吳氏臉上,微微打趣問道:「這位是吳夫人罷,敢問,吳夫人當年誕下的究竟只有柳姑娘一人,還是其實是一對雙生花呢?」
雲霓裳目光炯炯的看著吳氏。
卻見這時的吳氏亦是早已被眼前雲霓裳這張臉震得說不出話來,更是被雲霓裳這話問得頭暈目眩,正要支支吾吾作答之際,便見雲霓裳很快忍俊不禁道:「吳夫人莫惱,我同你說笑的。」
「我有父有母,不過他們早已身故呢。」
說著,一時收起了臉上的戲謔和打趣,一本正經的看向眾人,而後朝著對面的沈老夫人福了福身道:「其實,我並非在怡香院當差,亦並非怡香院的頭牌,我當年被發賣之地乃是萬花樓,我便是被天下第一名鴇秦三娘悉心培養了整整三年的名妓,名喚——」
雲霓裳一邊說著,一邊微微側身朝著眾人施施然再拜了一拜,而這一拜,只見曲裙像是花瓣般在周遭散開,可謂姿態優美,行雲流水,既不缺那妍姿妖艷之姿,又不缺那從容淡定之態,竟端得幾分絕佳芳華。
一時,看呆不少看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