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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柳鶯鶯怎麼覺得這一趟道阻且長,並不會過於好過。
正沉吟間,這時,忽而沈月澶又朝著柳鶯鶯手中瞄了一眼道:「這副對子,鶯兒還是先讓婢女收起來罷。」
見沈月澶冷不丁將話題轉移到了對子身上,柳鶯鶯頓時一臉驚詫的抬眼朝著沈月澶看去,便見沈月澶聳了聳肩,隨即如實相告道:「實不相瞞,這副對子……正是五叔親筆提贈的。」
說完,見柳鶯鶯微微睜了睜眼,仿佛有些難以置信。
沈月澶毫不意外,甚至失笑的壓低了聲音,衝著柳鶯鶯小聲道:「說來你許是難以相信,五叔才是真正的字如其人,他的字與他的相貌同樣一鳴驚人,這是我爹親口說的,我爹說五叔在爹爹那一輩中,無論是相貌上還是悟性上,都是幾位叔伯中最拔尖的,我爹還說,他當年才最得祖父的偏愛,只不知為何……五叔竟墮落至此。」
沈月澶一臉推心置腹的向柳鶯鶯訴說著長輩們的秘事。
卻聽得柳鶯鶯目瞪口呆。
驚訝得她一度說不出話來。
這副墨寶竟是出自那位風流好色,一事無成,鎮日眠宿花街柳巷的沈五爺沈戎之手?實在令柳鶯鶯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這手字,雖乃柳鶯鶯特意挑選的,卻確實深得她心,沈琅的字太過氣勢威嚴磅礴了,過於迫人,而蘇子詹的筆鋒雖如松柏翠竹之姿,卻多有一番傲骨,最後一副柳鶯鶯猜測該是出自沈二公子沈燁,一手狂草,字如其人,放蕩不羈。
反倒是她挑的這副,古道仙風,優美飄逸,既不過於氣勢凌厲威嚴,又不會傲人天地,也沒有任何狂妄肆意,就是單純的好看,筆墨均勻,心無旁騖。
沒想到竟是出自……沈五爺沈戎之手!
再聽沈月澶此言,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還真是……難以想像。」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柳鶯鶯喃喃說著。
沈月澶道:「我當初的驚訝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尤其,你可知,五叔當初提筆寫下這副對子時,竟還一臉嫌棄的說,『多年不曾提筆,實在差強人意』,一副實在沒眼看的架勢,竟還試圖將這副對子給撕毀了,幸好我手快給提前保留了下來。」
沈月澶挑眉說著。
柳鶯鶯用了很長一段路程這才得以消化這個事實。
原來竟真的是沈五爺的筆墨,難怪她挑選這副對子時沈月澶和宓雅兒的神色那樣詫異古怪,又結合今日孟氏的召見,冥冥中像是將她與五房牽引到了一起似的。
二人說話間,已來到了東院。
一入院,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莫名刺鼻。
二人方一入院,只見早已有婢女等候在了院門口,見到柳鶯鶯的那一瞬間,只見那婢女春眠神色一愣,定定的盯著柳鶯鶯,神色驚艷的同時略微有些複雜來,又見她與沈月澶一塊到來,春眠立馬過來給二人見禮,卻是衝著沈月澶道:「大姑娘,太太有話想要單獨同柳姑娘說,大姑娘可在廳房小坐片刻。」
沈月澶一臉驚詫道:「小嬸嬸竟連我也不見?」
婢女春眠一臉歉意道:「太太今日又咳血了,怕是……怕是無力招待大小姐,還請大小姐見涼。」
沈月澶一驚,立馬詢問了一遭孟氏病情,片刻後,無奈的看向柳鶯鶯,只見柳鶯鶯與沈月澶交換了個眼色,道:「既如此,那我先進去了,澶兒且回罷。」
沈月澶道:「來都來了,我在廳子裡等著你便是。」
如此,柳鶯鶯終歸還是一人入了正房。
第102章
跨入屋內, 藥味更濃,隱隱有些刺鼻,非一日之積累, 而是長年累月積累而成, 散發著一股腐朽凋零的氣息。
入目所及之處,屋內素雅, 綴以不少鮮花綠植, 試圖遮掩屋內的藥味,卻分明效果甚微。
「柳姑娘稍等片刻。」
春眠領柳鶯鶯進門後,便繞過屏風進了裡頭內間, 不多時,里側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夾雜著一抹虛弱低問和幾聲低咳,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便見春眠的聲音再度傳了來道:「太太, 人已在外頭候著了。」
一陣忙碌後,終見屏風後暗影浮動, 隨即車輪滾動的聲音緩緩傳響, 再一抬眼,便見春眠推著一副輪椅緩緩而來。
輪椅上坐著位虛弱無力的女子,看著十分年輕,不過二十五六歲上下,相貌……或者說一眼甚至辨不清相貌, 因為入目之處, 引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張慘敗如紙的面容, 眼窩凹陷,連唇色都一片蒼白, 整個人輕薄如紙,輕飄飄的,已無幾兩好肉了。
猛地一眼看去,令人心下一跳,壓根顧不上對方容顏。
猛地看到輪椅上之人,柳鶯鶯的心驟然一驚。
畢竟上回在壽安堂時,雖隔得遠不曾瞧見具體面容,可那孟氏還能出入自由,不想,不過一個多月的功夫,竟病成這個樣子了,坐輪椅,代表怕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怪道上回沈鈺嚷嚷著,他娘快要死了。
這是一副將死之人的腐敗之相,柳鶯鶯當年在萬花樓時,樓里有姑娘染了花柳病,拖到臨死前正是這般瘦骨嶙峋。
沒想到孟氏早已入膏肓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