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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漉漉,癢呼呼。
謝識脖子上的皮膚立馬就敏感的起了些小顆粒。
他有點不自在,剛想動一動身體,宋魘便從容地撤開了來,抬起頭道:「他們既得了觀世鏡,若不避世,恐怕早就被殺到滅族了罷。」
燭夜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他好像又覺得害怕似的,朝謝識身後一縮,把臉埋進了謝識的肩窩裡。
謝識反手摸摸他的頭,道:「也不是沒有道理。」
「是啊。」燭夜嘆息道:「鮫人生得漂亮,又可落淚成珠,一尺鮫紗更是被叫到萬金以上。捕獲一隻鮫人,能賣不少靈石法寶。他們本來的處境已經足夠艱難,再加上得了觀世鏡……若不避世,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鮫人和魅魔有些相似。
這種天生漂亮精緻的種族,總是格外容易受到摧殘。
「那為什麼鮫人族不去尋琉璃心?」謝識問。
燭夜笑了下:「你知道鮫人為什麼不肯順服於我嗎?」
「為什麼?」
「因為他們對神,有著狂熱的崇拜。」燭夜說道:「神隕落身死,尋找琉璃心的行為,無異於挖墳。鮫人不可能做這種大不敬之事。」
「鮫人拜……神?」
燭夜點頭:「沒錯。」
這可有些奇怪。
拜神這個行為,實際上就是弱者向強者祈求庇佑,或者福祿的行為。
但這種行為,基本都出於人族。
畢竟人族數量龐大,而能踏上修煉一途的寥寥無幾。
在天災人禍面前,難以抵抗的人族,只能選擇拜神,尋求慰藉。
而燭夜庇佑無盡海域,生活在無盡海的鮫人,不拜燭夜,卻拜已經隕落,虛無縹緲的神?
謝識隨後又問了幾句,但更多的事,燭夜也不知道了。
見得不出多的信息,謝識便打算告辭。
燭夜這回沒有攔他。
龍族向來有司掌空間之力,更別提是燭夜這種飛升過的龍。
即便已經身死,但送二人去往無盡海,還是留有餘力。
乾枯瘦溏淉篜里弱的男人化成一條漆黑骨龍,仰天長吟,隨後利爪劃出一道漆黑的空間縫隙。
謝識抬腳就要邁進去,但他頓了一下,腳懸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回頭看向懸在月亮上的那隻巨龍。
萬象門裡空曠寂寥,而燭夜卻獨身在這裡守了上千年。
一千年,幾萬個日夜,守到身消魂死,灰飛煙滅。
明明是要走的,謝識卻突然產生了一點不舍和猶豫。
「我……」他想說我一定會找到琉璃心的,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他們彼此都清楚,這只是一句安慰人的話,起不了任何作用。
謝識抿著唇,還是說出了口:「我會找到琉璃心的。」
遠處的巨龍笑了一聲,銀月淡淡的光芒攏在他身上,在他黑黢黢的骨身上,投下一層朦朧的光圈。光圈柔和了他鋒利的骨節,遠遠看去,竟有了幾分溫暖聖潔的味道。
謝識隔著一段並不遠的距離看他,仿佛穿過這段路,透過那雙燃著魂火的眼睛裡,窺見了千年前,那個驕傲的龍君。
龍君的嗓音仍然沙啞難聽,卻很溫柔,他道:「往前去吧。」
於是謝識踏入縫隙,往前去了。
待謝識和宋魘都進入空間縫隙以後,巨龍才甩著尾巴,伴隨著咯噠的撞響,游到了圓月背後。
——那是謝識沒有看到過的地方。
圓月背後,有一道半透明的魂魄,盤腿而坐,懷裡緊緊捧個淡金色的光圈。
他輕柔地抱著懷中之物,像是守著決不許別人覬覦的寶貝。
而這魂魄的模樣,赫然與宋魘長得一樣!
燭夜想起進入萬象門之前,他與宋魘的對話。
「為何不要他守門?你不想他恢復記憶?」
宋魘睫羽低垂,血色的瞳孔更加濃郁,源源不斷的魔氣,自他身上滾滾溢出。
他明明面無表情,可燭夜卻從他看似平靜的臉上,看到了即將崩潰的瘋狂。
「我不會讓他想起來。」宋魘低聲說。
燭夜盯他半晌,頗有些無奈地道:「你又瞞得了幾時。」
宋魘睫羽低垂,再沒有回話。
唯有繃緊的唇角,透出一如既往的偏執。
一聲嘆息響在萬象門內,燭夜搖著頭,滿是感慨。
*
燭夜的空間裂縫通往無盡海的一個海灘上。
臨行時,燭夜送了他們一道龍息和兩顆避水珠。
龍息可以震懾一些海里的妖族,以免多生事端。
而避水珠,字如其名,自然是可以讓他們能避開海水,成功潛入海底。
他們二人出現在海灘之上的時候,正是夕陽垂落的傍晚。
殘陽如血,紅霞漫天。
不似蠻荒從早到晚的灼熱。
海邊晚風微拂,熏人的風還緊抓著白日的溫度不放,帶著些微柔和的暖意,烘到人臉上,格外的舒服。
連這裡的晚霞都比蠻荒溫柔幾分,天際淨是一大片一大片濃郁的紅色火燒雲,不似蠻荒各種色彩爭奇鬥豔。
夕陽半垂入海平線,海面微風吹拂,火紅的太陽與大片晚霞在海里相擁晃動。
海天一色,波光粼粼。
不過在蠻荒待了幾天,這一出來,卻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