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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燕鴻原地撲倒,雙眼一閉,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
很快地,他就聽到了人聲馬聲狗吠聲,當中,恆珈的聲音是他最為熟悉的。
謝燕鴻感覺自己被綁了手腳,拎上了馬。上了馬想裝昏都不行了,恆珈好像決心把自己吃過的苦讓謝燕鴻再吃一遍,任他頭朝下,在馬上顛簸。謝燕鴻很快就把肚子裡僅剩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徹底地暈過去了。
暈過去之前,他又想起了佛窟里那尊破舊的佛像。
他虔誠地在心裡默念了一句——我佛慈悲。
一個月後,狄人東侵,進犯朔州城。
洪濤山。
原本匪頭陳大力坐的位子現在換人了,顏澄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頭,一隻腳踩著椅子的邊沿,戴著遮住半張臉的面具。
「戰況如何?」他問道。
五日前,山寨負責四處查探的小嘍囉就已經報上來了,狄人攜大軍東侵。但他們不過是個匪寨,出面阻攔,不過螳臂當車,若要繞路去報信,也來不及了。
去探的人回道:「不敢再近了,遠遠在山上看,似乎打得很激烈。」
顏澄面色陰沉,朝旁邊問道:「你真的不會算命嗎?這天下將落於誰手?我等又將如何自處。」
陸少微說道:「我不會算,也不敢算。」
紫荊關。
副指揮使秦寒州與上官吵得唾沫橫飛,幾乎都要掀桌子了。他的上官,紫荊關指揮使被他氣得臉都紫了,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你藐視上官!不遵軍令!就算你老子是皇帝,我也要參你一本!」
秦寒州冷笑:「我老子如果是皇帝,你朝誰參我?」
指揮使氣得昏了頭,被他噎得一口氣沒喘上來,拍著胸膛順氣,結結巴巴道:「你!你!你!」
秦寒州說道:「朔州城已經落於敵手,那只是個開始,再往東就是大同,接著就是我們,一旦不敵,西北無險可守,魏州危矣。魏州若也失守,大梁朝就等著遷都吧。」
指揮使罵道:「就你明白,其他人都是傻子嗎?狄人步步進犯,我們需得保存兵力,不然之後如何抵抗?」
秦寒州明顯不服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指揮使說道:「你這麼厲害,你去!你去點兵!沒有我的軍令,看誰敢應!」
秦寒州猛地起身,帶翻了所坐的椅子,揚長而去。
魏州。
整整一個冬日,孫曄庭都留在了北方。這個冬日,有一場接一場的大雪,大雪壓塌了民房,狄人作亂,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流民數量劇增。到了開春,厚厚的積雪化了,春汛又導致河床決堤,洪澇四起。
他本打算開春便回京復命,沒想到這一等,又等來了狄人東侵。
聖旨到的那日,所有魏州的官員都跪迎聖旨,孫曄庭跪在最前面,接下了那道任命他為「西北督軍」的聖旨。這督軍雖是武官,卻不領兵,只起監督三軍,參決軍務的作用,就等於是皇帝放在西北諸軍中的欽差。
來宣旨的內侍官與孫曄庭套近乎:「哎呀,大人好不容易該回京了,又被這軍務拖住了腳。這些蠻子,開春雪化了就該呆在關外放牧才是,攪得人不得安寧......」
內侍官驕橫的埋怨被傳令官高聲打斷。
「報!狄軍出朔州,進犯大同!」
內侍官大驚失色:「哎呀,這怎麼......」
孫曄庭冷聲朝他道:「出去。」
什賁古城。
這裡本是胡人先民所居,隨著庫結沙範圍逐漸擴大,古城風沙越來越大,先民便率眾穿越沙海,逐水草豐美之地而居。隨著狄人在草原上排除異己、搶占牧區、聲勢愈隆,各族胡民四散離開河套平原。
其中有部分,便前往什賁古城隱居起來。
此處風沙大,氣候乾燥,讓上了年紀的獨孤信有些吃不消了,他決定要離開什賁古城,往更濕潤宜居的地方去,阿羊和他一塊兒。
長寧與他們在古城外分別,沙漠的大風裹挾著沙子,捲動他的衣裾。
獨孤信嘆道:「又是春天。一年前春天將來的時候,我也送別了你。」
長寧騎在馬上,昂然眺望,若有所思地說道:「不一樣。那時候我一無所知,現在,我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去吧。」獨孤信說道。
「駕——」
長寧猛夾馬肚,策馬躍入春天裡。
作者有話說:
這一部分的劇情到這裡就結束了,接下來開始新篇章了。
寫這篇文的過程真的挺煎熬的,但寫到這一章的時候,各條故事線匯聚在一起,那種爽的感覺太治癒了!哭哭!
第五十七章 祭祀金人
狄人每年大祭三回,其中數五月最為隆重。
各部皆聚於王庭,立祭天金人於高台之上,祭先祖、天地及鬼神,鼓樂齊鳴,號角錚鳴。
今年殊為隆重,早早便開始準備起來了。只因自開春東進以來,已連下朔州、大同兩城,周邊小城更是無力抵抗。居庸關近在眼前,城頭變換帝王旗,似乎指日可待。
據說,狄人王庭所在之處,祭天金人打造成襖教真神的模樣,足有一人多高,真金打造,燦若朝陽。如今攻下樑朝兩城,自然在這兩城之內,也要大行祭祀之事,才足以顯出狄人改天換日之能。
四月廿八那日,一大早,便有狄人運送補給進朔州城,當先一車,由兩頭白駱駝拉著,車上所載物件不小,蓋有氈布,按理來說看不出什麼。但夾道相迎的狄兵都知道那是祭祀所用的金人,無不手舞足蹈,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