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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慎,你起來。」那雙綴著珍珠的繡鞋停在他跟前。
「參見公主、駙馬。」他伏在地上,又賀一遍。
「你起來啊……」月嫵抱住他的手臂,用力往上提。
他不肯動,身下的石板路濕了一塊。
「溫慎,溫慎,你起來啊……」月嫵不管不顧跪在地上,扶著他的肩膀,將他往起扶。
他搖頭:「臣不值得公主如此,公主快隨駙馬去宮中參宴,莫要遲了。」
月嫵俯身抱他:「你為何要這樣?我不是說過我心中只有你,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何不肯信我?」
「公主與駙馬天造地設,還望公主勿要再說這樣的話。」
「溫慎!溫慎!」月嫵心中憋悶,氣得搖晃他,「你要如何才信我?」
「公主切莫失言……」
月嫵正要說話,被身後的裴喻打斷:「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前方宮門處並無旁人,公主與溫大人可移步去那處說話,我會在外頭替你們守著。」
第77章
月嫵要拉他起來, 他也不想在此處喧鬧,隨著去了前方宮門。
前後左右除了一個守門的裴喻,再無它人。
他只覺得荒唐, 閉了閉眼,擠出一個笑來:「公主要有何話要和臣說嗎?」
「溫慎。」月嫵抱住他, 「你在生我的氣, 對不對?」
他沒有推拒, 淡淡道:「事已至此,我還有何好生氣的?況且是我自己來晚了,怨不得誰。」
月嫵沒有回答,自顧自問:「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你來晚了。你在生我的氣,我卻不知曉你氣在哪處?你告訴我,我解釋好不好?」
「不必,公主與臣以後也不必再相見。」
「為何?你不喜歡我了嗎?」
溫慎脫口而出:「不喜歡了。」
月嫵怔怔看著他, 沉默許久, 才問:「為何不喜歡?」
「近來一直不太康健,後來發覺, 只要看見公主便會咳嗽不止, 若不見,反倒會好一些,便決定,不喜歡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看著宮牆之上灰禿的天空。
「若看見我, 你便會不舒服是嗎?」
「是。」
他回答得乾脆利落,月嫵幾乎還沒回過神, 眼淚就掉了下來,將他紅色的官服染深一塊兒。
「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她緊緊盯著他,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來,可什麼也沒有,只是一片平靜。
他毫不猶豫回答:「是。」
月嫵嘴角已開始顫粟,淚珠接連往下滾,仍舊不死心:「你要將我們過往的回憶全都忘了。」
「是。」
「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那樣了。」
「是。」
月嫵沉默,過了很久很久,有夜風吹來,她似乎清醒一些,最後問:「你不要我了。」
「是。」
「我要你親口說,不要我了。」月嫵咬住牙關,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死死盯著他。
他緩緩垂下眼,靜靜看著她,淡漠道:「我不要你了。」
月嫵像是還未反應過來,三息後,淚如雨下,提著繁重精緻的裙子跑了出去。
整個宮道之中,全是她頭上步搖撞擊的叮叮噹當聲。
溫慎往前踉蹌幾步,看著那兩道往宮內追逐的身影,轉過身去,兩行清淚落下,一步一步往外走。
杜宇早在宮門口候著,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什麼也沒敢說,只開了車門,等他進車後,便駕著馬車往府中走。
快到府門時,他忽然開口:「將房裡擺放的布匹首飾胭脂水粉全扔了。」
杜宇一愣,有些肉疼。那些東西可值不少錢,怎麼能全扔了。但他不是付同,不敢勸,只能應是。
「我還有一些積蓄。」馬車進了門,他緩緩下車,往房中去,「我還有一些積蓄,分成三份。一份給溪行送去,用來將諶兒養至成年;一份給你和付同,還要勞你二人照顧老伯;還有一份送去蓮鄉馮家,用來辦義學,雖然不多,權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他說著,已將這些年攢下的微薄銀兩拿了出來,分成三份,裝在了三個荷包里,交給杜宇。
杜宇直覺不對勁:「大人這是何意?」
「並未何意,你將銀錢收好便是,我要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是。」杜宇抱著荷包,一步三
回頭出了門。
人走後,溫慎並未動,看著桌面許久,鋪平紙張,研墨書寫。
還是從前那種規規矩矩、四四方方的字體,他不緩不急寫了不到半頁,便將紙折好裝進信封,封好後收在抽屜中。
天黑得很快,他沒關窗,躺在小榻上,看著外面落葉。
風太大,卷進一片枯葉飄飄蕩蕩落在他臉上,遮住他的雙眸。
回首半生,才覺恍然,從前總以為當下便是最苦的日子了,想著往後再沒有這樣難熬的時刻,卻不想,一重關比一重關高,關關難過。
也許,不過便不難了。
進了深秋,一天便比一天冷起來。
京城比江陵還要冷上許多,冬日里若不穿個大氅,抱個手爐是過不下去的。尤其是快到年末的最後一個月,雪下得比江陵大多了,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