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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隨我來。」長公主起身,帶著一群侍女離開。
月嫵回眸看了一眼挽玉,沖她勉強笑笑,跟著出門。
一整個下午,從朝中官員架構開始,到每個職位是哪些人在任職,月嫵聽完已有些頭昏眼花。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她每日都要去母親身旁,聽母親跟前的侍女講述朝堂上的事兒。說是侍女,更像是女官,政治謀略恐怕並不比當官兒的差得到哪兒去。
月嫵聽著聽著也覺得挺有意思,原來這些所謂的名門世家私底下也會有這樣多齟齬,每個人都是在步步為營,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而爭鬥,母親也不例外。
哪怕溫慎出身寒門,只是家族中不起眼的偏支庶出,母親或許也會同意她與溫慎明媒正娶。
可溫慎偏偏不是,他只是一介布衣,雙親亡故勢單力薄,連想扶持都無從下手。
她越聽越覺得心寒,在被權利包裹的天羅地網之中,個人感情是最不要緊的,母親也從不覺得拆散他們自己有任何錯,母親真的認為將溫慎和孩子接來已大發慈悲。
可她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她做不到將自己化作一柄劍,此生都奉與權力的鬥爭之中。
夜晚,她與挽玉說起蓮鄉,又忍不住開始思念溫慎和孩子。
「母親說今年科舉照常,眼看著日子快到了,夫君若是早做準備,或許這時已入京了。」
「娘子走時是如何與夫君說的?」挽玉剪下一截燭火,奉了茶水來。
月嫵端著茶水,撇去浮沫,看著跳動的火芯,道:「我只與夫君說,京城有家人來尋,我要先一步去京城,隨後會有人去接。」
「娘子為何不直接帶上夫君,總歸娘子的孩兒也聽話,想必不會哭鬧。」
「我走時並不在家,姆媽來尋我,告知我父親即將逝世,時間不等人,叫我先行去京城,會派人傳話與夫君。」
「這……」挽玉眉頭緊緊皺起,牽住月嫵的手腕,重重嘆息,「娘子好生糊塗啊!」
月嫵一頓,茶水往床上灑了一些,忙不迭的放下茶水,反牽住挽玉,急急詢問:「此話何故?」
「姆媽若敢去尋娘子,便說明大勢已定,陛下皇位已奪,小小城池關隘焉能阻攔殿下步伐?又何況是鄉間不到千里路程,哪兒能耽擱多少功夫?姆媽接娘子來時,可拿信物強闖城門了?」
月嫵一愣,想起那夜奔往江陵城中之時,她確感何處不對,可心亂如麻,又經一通勸說,竟然並未想到這一層。
她重重往後一坐,喃喃道:「姆媽說生父將亡,一時情急,我……」
她急得眼中有了些淚意,臉緊皺著,望向挽玉,試圖得到些安慰:「可姆媽派侍衛去傳話了,這總不能有假。」
挽玉嘆息聲更重:「娘子想得簡單了,姆媽怎可能去傳話。」
月嫵驚得睜眼,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姆媽既一再推拒,便說明殿下下旨時只要姆媽接娘子回來,姆媽怎敢違背殿下旨意擅自做主?恐怕所謂傳言也是為了穩住娘子。」
「怎會如此?」月嫵滿臉頹喪,「你敢肯定你所猜測不會有誤?」
挽玉雙膝跪地,雙眸直視:「此猜測十有八九不會錯,奴婢也絕無有挑撥離間之心。」
「那現下可如何是好?」月嫵扶額,心中焦急萬分。若姆媽沒傳話,那溫慎現在豈不是擔心瘋了?
「娘子莫慌,奴婢明日便要出府,一定將信送出去。」
「好好,你快起來。」她這才反應過來去扶人,將人牽到床上,又仔細叮囑一番,「你切要記清楚,信要送至江陵南縣臨水巷謝家。」
挽玉鄭重點頭:「奴婢記下了。」
月嫵說罷,嘆息幾聲,獨自沉默半晌,忽而又下地,舉著燈盞往書桌前去,慌忙找出紙硯,胡亂研磨幾下,提筆快速書寫:「我恐信件有所丟失,再多寫幾份。一份送到南縣謝家,一份送到蓮鄉馮家,一份送至蓮鄉溫秀才家,還有一份……」
她頓了頓,道:「送到江陵宋家。」
那幾份狂草的信件被她一一封起來,交到挽玉手中,又寫了一份詳細地址交給挽玉,含淚囑咐:「明日寄信時勞煩你多跑幾個地方,若是地址不記得,便將這紙張交給信使看。一切有勞你了!」
「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將信分毫不差送出去。」
月嫵點了幾下頭,轉身拖著步子往床邊去,淚已然落下,待坐至床上時,已泣不成聲。
「娘子。」挽玉舉著燈盞回來,輕輕握住她的手。
「我如此不辭而別,夫君定會急壞的,家中還有孩子需要照顧,又快要科考,他如何能兼顧?」
「信件寄出去,約摸半旬便能抵達江陵,娘子勿要心急,也莫要在殿下跟前表露半分。殿下本就不喜娘子夫君,若是知曉此事,恐怕更會生氣。」
月嫵連連點頭:「我知曉了我知曉了。」
她半點兒法子也沒有了,全將希望寄托在了挽玉身上,只盼著信件早日寄去江陵,讓溫慎早些知曉她的下落。
第二日一早,她幫挽玉一起收拾了東西,為避免招來目光,並未親自送挽玉出院子,而是在房內坐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