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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怔,齊聲道:「夫子說得對!」
月嫵沒將這事兒放進心裡,只應和幾聲,繼續往下講。
卻不想沒過幾個月,剛入夏時,休沐日,暴雨之中,周天哭著跑來。
她正和溫慎一起看書,聽到敲門聲,溫慎看她一眼,起身撐傘去開了門。
「呃。」周天擦了把淚,往後退了兩步,哽咽行禮,「溫秀才。」
溫慎也往後退了幾步,轉身看向月嫵。
月嫵急忙也撐傘出門,將周天拉進傘里,牽人進屋:「雨下這樣大,你怎連傘也不撐便
跑出來了?」
溫慎去廚房了,左右外人,周天眼淚一下又冒了出來:「我爹娘給我說了門親,逼我現下便要出嫁!」
「啊?怎會如此?」月嫵有些怔然,「怎會如此突然?」
周天摸了把淚:「早就在相看著了,只是這家願出三兩銀子,我爹娘一聽立即便同意了……」
三兩銀子。
月嫵現下已知曉三兩銀子是何概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才三兩銀子……不如我給你爹娘三兩銀子,讓他們別將你這樣早嫁出去?」
她越說越覺得可行,拿了長巾與人,便往廚房去:「你等著,我去與溫慎說一聲,給你拿三兩銀子。」
「溫慎,溫慎!」她一路喊去廚房,一推門,正好對上溫慎含笑的雙眸。
「說罷,要尋我有何事?」
她閉了嘴,走過去,坐在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輕聲詢問:「夫君,我能不能拿三兩銀子急用?」
「當然可以。」溫慎放下書冊,笑著看她,「不過,你要先說明拿銀子去做什麼。」
她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便是如此,我拿銀子是去救人的。」
「若她父母問起銀子從何而來,她該如何回答?」
「便實話實說,是我拿的。」
「她父母一聽是從你這裡拿的,想著你有錢,便獅子大開口,再多要些,又當如何?」
月嫵愣住,喃喃自語:「會如此嗎?」
溫慎勾了勾唇,未回答。
月嫵一時犯了難,甩開他胳膊:「那你說該如何?」
他將那只手又牽回來,不徐不疾道:「此事我們不該攪合在裡頭,否則只會越攪越亂,還是得由她自己解決。」
「可她都還未及笄,只是個小孩兒,如何解決?」
「夫人莫急,聽為夫慢慢道來。」溫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她父母急著將她說出去,便是認定再多留她這兩年也賺不了三兩銀子,她只需去與她父母說明,若多留兩年,定能給他們翻倍的回報,她父母定當會同意。」
她眨了眨眼:「該如何說?」
「其一,她手腳勤快,做事麻利,又會繡工,又能識字,不日便能為家中掙錢;
其二,她長相併不差,性情爽利,還會識字讀書,若再仔細往縣城裡去尋,未必不能尋到一門更好的親事;
其三,她下有兄弟在讀書,兄弟未必不能考出功名,若她此刻嫁與一無禮之輩,往後兄弟不能為兄弟助力不說,還會使得兄弟面上無光。
除此之外,她留在家中,一頓也就多添一碗稀飯一口小菜,還能幫著養豬餵雞,兩廂比較,還是留她兩年更划算。」
月嫵轉了轉眼珠子,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夫君,你真聰明,我這就去與她說。」
她笑著跑出去,牽著周天的雙手,將話理得更直白一些,與人說明。
周天深吸一口氣,訥訥道:「若我娘問起我在哪處讀的書,我該如何作答?」
「便說你趁休息時在義學裡聽來的。」
「可我娘定會打罵我,說我異想天開,不好好幹活兒,跑去聽什麼課。」
「那你便說,你去聽課也只是為了以後能尋得一門好親事,即便嫁不了秀才舉人,說不定也能嫁給有文化的,以後要讓他們享福。」
周天慢慢咧開嘴:「夫子,你這話真是能說進我爹娘的心坎里。」
月嫵不好意思笑笑:「都是溫慎與我說的,我不過是舉一反三罷了。」
「那我若將來賺不到那些錢該如何?尋不到那樣好的親事又如何?」
「誰管那些?你只需記得,你還未及笄,若真嫁了人,懷上孩子,那可是會要命的,留在家中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往後再徐徐圖之。或許這其中又有其它轉機,也並未可知啊。」
周天鄭重點頭:「好,夫子,我明白了。」
月嫵摸了摸她的頭,又叮囑:「我不便讓你換身衣裳拿了傘再走了,你娘若是知曉你在外頭還有朋友,這些話便不管用了,你回去後記得早些將濕衣裳換下來,多喝些熱水,當心著涼。」
說罷,她又跑去廚房尋了藥來:「這是紫蘇葉,你拿著泡水喝,權當聊勝於無。」
「多謝夫子!」周天又要跪下。
月嫵連忙扶她:「我並未幫你什麼,一切還要看你自己。」
她含淚點頭,月嫵一直將她送出竹林,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才撐著傘,滿臉憂愁回到家中。<hr>